“说难也不难,说容易倒也不容易。”道人说着,一指东面,道,“大苍山北面是鹿首峰,山上有一座佑真观,你可知道?”石枫点头道,“我知道。”“明晚子时三刻,你独自一人来佑真观,你若上得来,我便帮你母亲医好腿疾,若上不来,或过了时候,那贫道绝不出手相助。此外,此事你切不可告诉他人。好了,贫道告辞了。”说完,也不等石枫是否答应,飘身出了院门。

石枫道,“我明晚一定准时赶到。”将道士送到门口,见道士袍袖飘摆,信步朝北而去,走得似乎不快,但三两下,已是身影模糊,消失在茫茫雪地中,只余石枫兄妹在门口瞠目骇然不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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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哥哥,你真的要去鹿首峰?”

“嗯。”

“枫儿,你不要去了,这冰天雪地,路又滑,便是大人也上不了那鹿首峰。”

“娘你放心,鹿首峰我去过不止一次,路很熟的。”

“话不是这么说,你以前去过是夏天,而且是跟村里其他人一起去的,现在大雪封山,路都看不清,又是半夜三更,如何使得?万一你出了个三长两短,娘便死了也没脸见你父亲。”

“娘亲,你别哭。我已经想好,这道长要我子时三刻赶到佑真观,却没说一定要晚上爬山,我准备明天中午就动身,天黑前就能赶到佑真观,我看这雪今晚就能停了,明日放晴,正好赶路。”

“哥哥,即使天晴,但山上的雪化不了,还是看不清路呀?”

“呵呵,你这丫头,没去打过猎,不知其中名堂,我对鹿首峰很熟,即使雪盖住路,也辨得清,这树木山窟上的浮雪跟实地上的积雪是不同的,何况鹿首峰一路山道都种有杉树,很好分辨。”

“话虽如此,你毕竟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,山上野兽出没,你如何应付得来,便是要找帮手,别人这时也不肯陪你去。”

“那道长已经说了,不准我告诉别人,也不准我找帮手,这些高人都脾气怪异,万万不可失信。至于野兽,娘亲你就大可放心,鹿首峰并没什么猛兽。”

“哥哥你骗人,鹿首峰没野兽的话,村里人平时怎么都不肯去,我听石坚叔说,大苍山十一峰,他最怕的就是鹿首峰。”

“没错,平时我也怕鹿首峰,因为鹿首峰虽没猛兽,但多毒蛇。但现在是大冬天,蛇都在冬眠呢,最是安全不过。我带着弓箭,便有意外也足以应付,你们放心好了,这次我一定要帮母亲治好病。”

“要不哥哥你带我一起去,我也不算外人。”

“一边去,你个小丫头片子去干什么,我一路还要照顾你呢。再说道长叫我独自一人上山,不能带你。”

次日中午,天已放晴,所谓下雪不冷融雪冷,气温却益发低了。石枫饱餐了一顿,收拾利落,背着桑木弓,便往大苍山进发。

他虽然一再安慰母亲小妹,但心里知道,如此天气要登上大苍山最高的北峰,实在不是易事。

大苍山虽然近在眼前,但从村里走到山脚下,也有十里左右路程,这段路倒还好走,毕竟虽是雪天,但村里依然有人会到山脚捡些柴火,山路依稀可辨。

等到了北山脚下,人迹全然不见,白皑皑的山峰如洪荒巨兽盘坐,石枫长呼了口气,在旁边树林里截取了一段五尺长的木棍,用刀削尖,这木棍有两个作用,一是探路,积雪覆盖,有时下面是个冰窟窿也难以看出,一踩上去,可能立刻陷了进去;二是也做防身之用,万一树林里突然窜出什么猛兽,仓促间无法使用弓箭,这木棍正可派上用场。

上山的路原本是依稀有片杉树林,可惜这雪下了三四日,所有树林山头都裹成个白馒头似的,如何分辨得出来。石枫提了一百个小心,努力回忆上山的路径标识,碰到分辨不出的,就用木棍慢慢探路。

如此足足走了近二个时辰,才来到半山腰,已是汗湿重衫。冬日昼短夜长,眼看太阳如个大鹅蛋黄,缓缓西沉,天色渐渐黑了下来,山风却越发猛烈,如鬼哭狼嚎,从山顶夹着大片雪花呼啸而下。

山腰处往上却越发难走了,由于气温低,背阴处的雪花全都凝成了坚冰,又硬又滑,踩上去一步三跤。石枫从背囊里取出预先准备好一双大草鞋底,套在牛皮靴上,又取出草绳在鞋面上缠绕数圈,把二者牢牢绑死,草鞋最能防滑,走冰面乃是一绝。

准备停当,石枫稍稍歇息片刻,吃了些馒头清水,又继续赶路。夜幕降临,好在四野都是白晃晃的雪,倒不怕看不清。

风雪中,一个少年奋力前行,碰到一些险要处,只能手脚并用,用尖刀在冰上凿行,双手早已冻得红通通的,坚冰、树枝、山石把他双手割破多处,却也毫无知觉。

越接近山顶,山路越发难走,好几处已经是无路可寻,石枫只能取出背后准备的绳索,抛到对面树枝上缠住,借力荡过。其中一次最是惊险,对面的树枝被积雪浮冰冻透了,石枫堪堪荡过去,那树枝“吧”的一声已断折了,把石枫惊出一身冷汗。

如此又行了二个多时辰,终于见前面风雪中露出一片瓦角房屋,石枫忍不住兴奋地仰头长叫。

鹿首峰因形似鹿首而得名,最高处是形似鹿角的两处险峰,佑真观其实不是建在最顶处,而是在稍稍偏下的鹿背处,这里有一片开阔平整之地。

佑真观始建于何年早已不可考究,故老相传,因鹿首峰西边的万丈寒潭里有恶蛟出没,有一大神通的道人斩蛟除魔,并在鹿首峰建了这座佑真观镇压寒潭邪气。

千百年后,佑真观因地势太高,加上山上毒蛇横行,观里道人实在难耐其苦,纷纷离去,佑真观便渐渐破败下来,成了无主之物。石枫以前和村里人进山打猎,倒也在这里歇息过几晚。

石枫一手握紧尖刀,行过山门,慢慢走近观中。佑真观原本倒也房舍众多,颇为壮阔,但几百年风吹雨打,房屋都毁坏殆尽,只有中间的主殿还算齐整。

石枫高声道,“道长,道长。”无人应答,石枫缓缓走近主殿,主殿上的牌匾早不知何年被风刮走了,两侧的护法灵官也半数倒塌,但余下的一两尊巨大石像,圆睁双目,双手持剑,作势欲扑。在这寂静深冷的寒夜山顶,伴着呼啸的山风,着实吓人。

石枫走近大殿,山风立刻小了,全身暖和少许。石枫全身是汗,却不敢脱去皮袄,山上实在寒冷,要是脱去衣服,汗水立刻结冰,难保要大病一场。

石枫扫眼一看,大殿空无一人,料想未到子时,那道人尚还未到。石枫从怀里掏出块干布,把身上的汗水胡乱擦了一遍。又取了些干粮吃了,这才平复过来。

殿内有几处简易窝棚,是村里的猎户胡乱搭建的,这主殿是用青石混合糯米浆建成,不仅坚固,且严丝合缝,夏日里防蛇最好不过。村里人上山要过夜时,多在此处歇脚,把殿门关上,用青石堵在门后,又防毒蛇又防猛兽。

石枫不敢关上殿门,只怕那道人来了错过,也不敢坐下歇息,怕一时冻僵了自己,只能在殿内来回踱步取暖。昏暗的大殿,依稀可见中间供着巨大的真武塑像,石枫心里默念,“真武大帝保佑,那道长医术通神,必可医好我母亲的腿疾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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