怎么不是像老二那样,调动周王府亲兵,带着朱允熥的手下,点名清理,从上至下给开封府来个大换血。
好让这次随行的官员和那群心学进士接掌地方政权?
朱允熥调整了一下坐姿,“如果可以,侄儿更希望五叔能在那些人蠢蠢欲动时推他们一把,让他们行动更加彻底。”
朱橚拧眉。
还有这样的操作?
他轻声询问:“你想玩引蛇出洞?”
朱允熥颔首又摆手:“有储学海留下的证据,再加上五叔您的助力,本不必如此。但侄儿在想,难道储学海跟五叔就能完全掌握他们的一切吗?恐怕未必。”
认清现状并明确目标后,朱橚终于恢复了藩王的沉稳,眉头紧锁,沉思片刻后,缓缓颔首。
“的确如此,要一次性揪出所有幕后黑手,就必须先让他们有所动作,这样才能看清水下的鱼都有谁。”
朱允熥起身,向朱橚伸出援手。
朱橚仰头微笑,伸手相迎。
朱允熥拉起朱橚,还不忘为这位五叔拍去衣上的尘土。
二人一同步出凉棚。
朱允熥眺望着眼前的广阔药田,转身道:“五叔,犯错受罚,天经地义。周王府的未来,还请五叔三思。”
朱橚重重颔首。
朱允熥接着道:“侄儿回赠五叔一句话,三思而后行。”
……
“您就这样让他回去了?”
兰考官道上,望着渐行渐远的周王府队伍,周豪轻声问道。
朱允熥目光掠过那些已被官员接手的药田,淡淡说道:“现在放不放五叔回去,真有那么重要?”
“您不担心……”
周豪话说到一半,压低嗓音,“您是想用他当诱饵?”
朱允熥笑而不答,转而吩咐:“让你们安排在周王府的眼线,这些日子要格外留神。”
周豪身子一凛,双手抱拳道:“明白了。”
朱允熥轻轻挥了挥手:“回去吧。”
回到县衙后,朱允熥收到了潘开朗捎来的消息。
几番考察验证,随行的官员们大多赞同了他在兰考实施的治河策略。
一时间,各衙门的随员忙于起草文书,急于将好消息传回京师应天府的总部。
而朱允熥则投身于繁杂的公务中。
六府洪水已退,当前首要任务是以工代赈,动员民众清理淤泥,恢复农田,继而重建房舍,修复溃堤,并预防疫病爆发。
对当前的官员,尤其是这些随行人员而言。
这样的任务执行起来驾轻就熟,一切按既定方案进行即可。
很多时候,事情之所以难办,无非是人心不齐。
现在,在朱允熥的亲自督战和众多锦衣卫、羽林卫及京军的威慑下,无人敢怠慢半分。
至于潘开朗念念不忘的黄河大堤跟治河工程。
需待夏日过后,招募河工,待朝廷能腾出更多资源时,方能启动。
连续多日的忙碌。
当朱允熥再次站上兰考县的城墙,放眼望去,曾经满目疮痍的黄泥地已不复存在。
城墙外的农田逐一被清理出来,淤塞的河道溪流焕然一新。
远处零星的村落也在重建之中。
朝廷这次下了血本,不仅承担了兰考县所有受损民宅的重建,还援助了其他受洪灾影响的府县。
这就是大明的实力。
观赏过一番乡村复苏的景象后,朱允熥的目光不自觉投向开封府方向。
这时,城墙另一边突然响起一阵呼唤声。
“允熥。”
“允熥。”
“我来啦。”
刺耳的高亢呼唤中夹杂着警示与责骂。
朱允熥闻声未见人,脸上却已浮现出笑意。
只几步工夫,朱允熥便隐入城墙之内。
再出现时,已从城门走出,立于城墙之外。
顺着呼唤声,朱允熥抬头眺望。
一支骑兵小队迎面而来,领头的是一名身披铠甲的壮硕小将。
其后是一位紫衣青年。
正是朱高炽跟朱尚炳。
朱允熥望着二人,笑容满面,快步迎上前去。
朱尚炳身披铠甲,腰间佩刀,满脸涨红,却仍不停地喊着:“允熥,我来啦,来给你助威。”
“哎呀,允熥,可想死我了。”
“看看我,赶路都赶瘦了一圈……”
朱尚炳靠近朱允熥,边喊边张开双臂,想给他一个拥抱。
朱允熥同样笑得灿烂,加快步伐来到朱尚炳跟前,正当此时。
朱尚炳猛地喊了一句。
“允熥,太想你了……”
嘭!
朱允熥的手臂猛力一挥,直接把笑得灿烂的朱尚炳撞偏到了一边。
毫无防备的朱尚炳,嘴巴张得老大,整个人滑稽地溜出去好远。
朱允熥打发走了周围的闲杂人,最后在朱高炽前站定了。
他张开胳膊,“高炽,可想死你了。”
在朱尚炳目瞪口呆的眼神中,朱允熥一下子搂住朱高炽。
朱高炽咳了两声,有点喘不过气来。
一脸不情愿,拼命挣扎,想从朱允熥的热情怀抱里挣脱出来。
朱尚炳见状,不自觉撇着嘴,一脸失落,嘴里还嘀咕着什么。
“呵呵……”
“到头来,还是我错看了这份兄弟情谊……”
堂堂的秦王世子,一颗真心错付了人。
那边受宠的燕王世子,脸上满满的不以为然。
朱高炽费了好大劲,才把朱允熥推开,像逃离魔掌般迅速抽身,不给对方任何接近的机会。
朱尚炳站在边上,哼哧哼哧地瞪着朱高炽,眼神一翻,摆手示意手下进城。
朱高炽瞅见还想靠近的朱允熥,连忙解释:“我是被皇爷爷硬推过来的。”
“据说你在徐州遇到山贼埋伏,还好提前有风声,才顺势设计清除了那些祸害。我担心高炽路上出岔子,就跟军事学院请了假,带人护送他来的。”
不知何时,朱尚炳又凑了过来。
朱允熥望着二人,满脸笑意,对他们的话却是充耳不闻。
他一手一个,拽着两人就往城里走:“来了就成,别的甭提了。”
朱高炽蹙眉望着朱允熥,隐隐觉得这次西行考察兼救灾的事情,似乎哪里不对劲。
但现下还在城外,人多眼杂,不宜深谈。
朱尚炳的嘴却像开了闸,滔滔不绝起来。
“皇爷爷听说你在徐州的事,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,没人商量事儿。原本打算让夏原吉或解缙来的,夏原吉正忙着户部的活儿。”
“你也知道,户部现在事情繁杂,他大部分精力都耗在那儿了。解缙也抽不开身,应天到杭州的水泥路工程正热火朝天。”
“他不仅要督工,还得忙活书报局和心学的事情,忙得不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