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行涧懒散的靠在椅背，拿起了桌上的茶杯。
他喝了一口，“这茶叶怎么尝着有点发霉了，难道见潮了？”
他看向慕瓷的茶杯，“我尝尝你的。”
霍行涧拿起慕瓷的茶杯，喝了一口，“你的怎么是甜的？”
慕瓷懵了半秒，“不都一样吗？”
都是一壶茶里泡出来的，怎么会有的发霉，有的发甜。
“真的，”霍行涧指了指自己的茶杯，“不信你尝尝，看我的是不是发霉了。”
慕瓷信了，她拿起霍行涧的茶杯喝了一口。
“没发霉啊。”
她蹙眉，“是甜的。”
霍行涧嗯了一声，脸上漏出了些许笑容，“那可能是我的味觉出现了问题。”
慕瓷这才反应过来，霍行涧是在逗她。
她恼瞪了他一眼，看向别处。
沈建成坐在对面看着两个人打情骂俏的姿态，记忆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。
那时，沈锦荣刚跟方挽棠订婚。
两个人回家吃饭，沈老夫人吩咐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。
当时也是这样的场景，他坐在餐桌对面，看着沈锦荣和方挽棠打情骂俏。
短暂的安静后，慕瓷手机忽然响起，她看了一眼，张妈打来的。
“夫人，您跟霍先生快回来了吗？”
慕瓷看了眼时间，“快了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张妈隔着电话道，“也没什么，就是小小姐说让我跟你和霍先生打个电话，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慕瓷侧眸看向霍行涧，霍行涧温声，“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回去了。”
张妈忙应声，“那您跟夫人慢点，我这就去告诉小小姐。”
电话挂断，霍行涧坐直了身形，他食指在桌面轻轻敲打了两下，“沈总，这饭既然吃的差不多了，我跟我夫人也该回去了。”
沈建成闻言摆了两下手里的佛珠，他锐利的眼睛看向慕瓷。
“走之前，不知道我能否跟慕小姐说两句话？”
慕瓷一怔。
霍行涧镜片下的眼眸明显染上了一层阴冷，“沈总，我夫人胆小，可经不起你细问。”
“刚才的汤挺好喝的，”慕瓷忽然道，“你让厨房帮我打包一份吧。”
霍行涧沉默了片刻，“五分钟。”
他起身，并没有去厨房，而是吩咐侍应生打包一份汤后，直接去了外面。
徽式建筑的屋檐，雨水滴答滴答。
慕瓷隔着窗户看着霍行涧的背影，带着几分寥落。
她收拢思绪，看向沈建成，“沈总想跟我单独说什么？”
沈建成盯着慕瓷看了两秒，忽然爽朗一笑，“按照辈分，你应该喊我一声叔叔吧？”
慕瓷桌下的手抓紧，“沈总说笑了，我现在姓慕，而且就算我姓沈，您也不是我叔叔，而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。”
沈建成没想到慕瓷会说的这么直接。
“仇人？”
他勾唇，“你父亲如果还在，沈家未必有今日风光，他应该感谢我。”
慕瓷眼底浮现了一丝猩红，“感谢？”
她冷笑出声，“沈耀断了一条腿，你是不是也得感谢我和霍行涧，帮你管教了儿子？”
沈建成脸色明显冷了下来，刚才慈祥的笑容全然不见。
“小瓷，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，”他一下又一下的碾压着手里的佛珠，“有些位置，心不狠是坐不稳的，而且当初我自诩我不算亏待你。”
慕瓷冷笑，“亏待？”
沈建成端起茶杯，喝了一口，“你觉得，慕夫人会因为一个和尚随口说的几句话，就把你从福利院领养回去？”
慕瓷瞳孔紧缩，指节在无人的地方死死掐入掌心。
“慕夫人领养我的事，是你授意的？”
“也不算授意吧。”
沈建成放下茶杯，“我只是让人给他传了几句话，顺带给了慕家几笔合作。”
慕瓷愣怔了两秒，心里涌出巨大而难言的情绪。
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。
她一直以为，慕夫人是真的迷信，所以才会把她领养回去。
却原来，都是交易。
她所以为的自己拥有的家，不过是因为，她是一个勉强合格的筹码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压下难受的情绪，“为什么？”
为什么要让她被慕家领养。
为什么要让她在福利院等了一天又一天，最终被交易到了一个牢笼里。
明明，他可以直接杀了她。
沈建成盯着慕瓷有些发红的眼睛，叹了口气，“你全当是我良心发现，不忍心看一个孩子在福利院，被别的孩子欺负。”
他把慕瓷丢到福利院门口的时候，是冬天。
后来他回去过一次。
那时候，慕瓷穿着一件公主裙样式的棉服，倔强的站在福利院门口，脸颊和两只手都冻得通红。
她不说什么也不肯走，就在哪里站着。
同福利院的其他朋友在旁边玩雪仗，看到慕瓷不动，就把雪球朝她身上砸。
一个接着一个。
小孩子的恶意是没有缘由的，就只是觉得好玩。
沈建成当时忙完工作路过，隔着车窗看着这一幕，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被罚站的自己。
于是，他让保镖下车，警告了那些小孩。
之后，他给自己认识的朋友打了个电话，没多久慕瓷就被慕夫人领走了。
慕瓷差点没忍住笑出来，她的眼睛红的像兔子。
“凭什么？”
她到底是没忍住自己的情绪，“凭什么你三言两语几句话，就可以决定我的命运？”
她深吸了一口气，“楚老爷出事，是不是也是你授意的？”
沈建成面色平静，并没有回答她的话。
“是不是我授意的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……”他攥紧了佛珠，“沈家如今如日中天，只要清水湾的项目落地，到时候沈家就是整个江城商业的方向标，为了这个目标，我计划了很多年，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挡了我的路，即便这个人是我儿子，我也不会心慈手软。”
他看向慕瓷，“如果我是你，我会选择在今天回去之后，收拾东西离开江城，永远不再回来。”
“彭——”
茶杯摔碎的声音骤然响起，水渍飞溅的到处都是。
慕瓷把茶杯直接砸在了桌子上，眼眸赤红，“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，我之所以一直在江城不离开，就是为了不让清水湾的项目竣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