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了车,众人一字排开,都站在无尘道士的塔前躬身祭拜。
连鞠躬三次,礼毕,才直起身。
此时黄衣老先生开口道:“哪位是罗天罗先生?”
我恭敬上前,正色道:“道长有礼了,我便是罗天。冒昧打扰,还请见谅。至于来的原因,恐怕有王相老兄的进言,您也知道了。当然,此番前来,伸冤为二,礼拜无尘前辈才是一。”
“年纪轻轻,就懂得先礼后兵,言语上不卑不亢,不漏痕迹,手段上,钢筋铁骨,寸步不让,有些性格!”道长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:“原本以为,罗天会是一个彪形大汉,虎目豹牙,熊拳狼爪,没想到却是一个白面书生。好啊,很好,越是这样,倒越是往我佩服。小天师,老道这里还礼了。”
呦?还挺客气。
我一笑道:“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?怎么还佩服起我来了?这可让我诚惶诚恐。”
“一个人,单挑南派天师三山四庙十个有名有姓的大号天师,这种场景上次出现,还是百醴观没衰退的时候呢。灭了圆光宗总坛,和弘阳子打的有来有回,最近听闻又杀了金先生,这南派天师的几个牌面,让你敲掉了一半,作为一个北派天师,我都觉得提气啊。南派那些虎狼,压了北派多少年了,出了你这么个小牛犊,我还个礼还不应该吗?”
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般夸奖,搞得我这厚脸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我一笑道:“前辈,您就别夸我了,实话实说,我从没想到代表谁出战,也没觉得给北派天师带来什么荣誉感。我这人,胸无半尺宽,从来都是自私自利,凡事先想着自己,我和他们拼,仅仅是因为他们惹到我了,绝不是我要给北派天师立幡,所以,您压根用不着夸我。”
“呵呵,倒也坦诚,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打我脸,但我保证,这是你的真心话!”道长哼笑道:“可不管你是为了谁,效果是一样的,那就是确确实实给北派天师长了脸。”
我看着老道士和颜悦色,对我似乎印象还不错,便趁机开口道:“道长,想必您就是无灭师叔了,既然您对我还算认同,那能否就对吕卿侯……”
不等我说完,老道突然就严肃起来,正色道:“罗先生,我对你尊敬,那是因为你给北派天师增了光,但这绝不是你们和我在我师兄身亡这件事上讨价还价的理由,我不管你和吕卿侯是朋友还是什么关系,在云雾山,我请你放尊重一些。你我都是修行人,这既是对死者的尊重,也是对三清上师的尊重。”
好家伙,老道变脸够快了,但这种性格我倒也喜欢,丁是丁,卯是卯,喜恶分开,公私分明。
“成,既然道长这么说来,我也就不再废话了!”我正色道:“还是那句话,今天来,就是为了给吕卿侯沉冤昭雪来了,我希望贵观能允许我调查真相。”
“呵呵,我师兄羽化那天,全观只有他师徒二人,这需要调查吗?”无灭道长大声道:“你告诉我,你想要怎么调查?”
我解释道:“但凡是人间事,只要发生了,都会有缘起,我想问问道长,你想过没想过,吕卿侯杀师父的原因是什么?吕卿侯虽然是俗家弟子,但常年在云雾山,相信你对他的了解不会少于我,您说说,他这样一个人,杀师父的目的是什么?他总不会是个暴虐狂,无端杀人吧?”
“这个嘛……你问问他自己不就知道了?”无灭瞄了一眼老吕道。
吕卿侯跪在师父灵塔前,一脸茫然,完全不知道无灭这是何意。
“还是我来说吧!”此时一身穿紫衣的方脸道士开口道:“师父羽化后,我们检查了他的寮房,师父最珍爱的那本《道窍术》不见了,另外,还有一张我们十年来化缘所得准备建造魁星楼的卡也不见了,里面有一百万。”
“在这之前,师父和吕卿侯发生过一次争吵,原因就是吕卿侯在外面不检点。虽然是俗家弟子,可也不能把一个女人带回观中。另外,吕卿侯曾告诉师父,他要彻底还俗去了,完全没有顾忌一点师恩!”另一个嘴角有痦子的紫衣道士道。
另一个黑脸道士也开口道:“既然二师兄和三师兄说了,那我也说两句话吧。据我所知,吕卿侯和师父的仇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,吕卿侯怀疑师父是想囚禁他一辈子,因为他有几次发现自己的饭里有软骨散,这是一种松软筋骨的药粉,吃多了就会丧修为的爆发力。”
我不禁一笑,扫了一眼众人道:“看样子,你们这是把自己心里要说的秘密都说了。缘由嘛,也全了,仇杀、财杀、怒杀,就差情杀了。可以我的经验,要是一个嫌疑人身上,同时具备了几种杀人要素的时候,这人八成是冤枉了。因为杀人用不了那么复杂。”
我转身看了一遍,指着一旁略微老城一点的紫衣胖道士道:“通过他们的话,看来你是大师兄啊!你怎么就没发表意见呢?”
庞大师叹口气道:“实不相瞒,师父羽化之前,我已经有半年时间没回来了,一直在外云游化缘,想着在师父大寿之日,多带回一些千家豆来。所以……所以,刚才师弟他们说这些事,我都未能亲自眼见。所以,我还是不发表意见为好。但我希望,卿侯能坦诚一切。”
大头不耐烦道:“叨逼叨,叨逼叨,你们是满嘴理由啊。可我就知道一点,任何杀人案,凶手一定是死者死亡的受益者。你们不信就看看,无尘道士死后,谁受益最多,谁就是凶手。”
大头这么一煽动,凌云和季岚不约而同看向了无灭。
道理很简单,师兄死了,师弟就是观主,这是最简单的收益逻辑。
无灭一脸无奈,吕卿侯也赶紧道:“绝对不是无灭师叔,因为师父曾经以年老体乏为由,多次让位给师叔,师叔都拒绝了。他从不贪恋什么观主之位,生活更是极尽简朴!”
其它几个道士也纷纷道:“师叔本不想代理这观主,是我们推选他,他才勉强做的,你这胖子,怎么能空口诬陷师叔?”
大头咧嘴道:“我……我什么时候说他了?分明是我给你们一个启发,你们自己想的他。再说了,真相大白之前,任何人都可以被怀疑。”
“你敢污蔑师叔,我们就揍你!”
“你敢!谁揍我,谁心虚!”
一时间,双方剑拔弩张,差点打起来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