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稚川把我送到住处,就先回家了。
我下了车,在宾馆下边抽了两根烟。
其实岳稚川刚才说的这些问题,对我来说都不算问题。
第一,白启元的遗嘱对我没有任何意义,我罗天从一开始就对白家的钱财家业没有兴趣。第二,我本无家,入不入赘又有什么差别?反正我又不在乎他们的家产,谈何入赘啊。至于万一老头让白薇接班,那也是她的事,我无权干涉,也没心思去干涉。唯独让我放弃天师行当,这是有关于我个人选择的事。
我这人,百无一用,唯独跟着阿爷学了这点皮毛之术。
周游北国,行程万里,可终究胸无点墨。
纵横阴阳,无所畏惧,但总归少无城府。
不攻于谋略,无农商经验,没文化文凭,也没有人际人脉。除了做天师,我能做什么?
可凡事不能这么想。
人这一辈子,不可能为自己一个人活,总得有所爱所求。
我将烟头捏灭,下了决心。
如果真如老岳头所说,白启元用行当和白薇让我取舍,大不了老子不干了就是了。我一身的力气,大不了去扛大包,还怕养活不起一个媳妇?到时候多生两个儿子,选个儿子子承父业不就行了?哈哈,我真是太聪明了。
上楼前,我特意用今天赚的钱,买了烟酒香糖。
奴柘归来还没庆祝过,知道他嗜酒,可回来之后一直没敢提喝酒的事,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。他总是觉得,上次离开我,是对不起我。这次又多亏我们相助,才能脱身,心里过意不去。
所以,今晚没事,让他们疯狂疯狂。
上了楼,大头、凌云和阿芦正当斗地主,阿芦依旧表现出色,脸上的纸条最多。
奴柘在一旁还是略显拘谨。
我将一瓶酒直接扔给它。这小东西咧嘴一笑,还说了句谢谢。
“你丫的要是一直这么客客气气,那就早点回秦岭去,我要的是干儿子,可不是大伯子。”
说完,将买的檀香送给阿芦。又给凌云和大头把烟点着。剩下的钱,一股脑丢给了大头。宋叹见过大钱,也管过大钱,比我们都会花钱,钱给他放心。
阿芦拨了拨脸上的纸条,瞄了我一眼,笑道:“你这怎么像是刚从夜场下班回来交份钱啊。”
“闭嘴!”我无语道:“会说话吗?亏我还给你买了香火。”
大头点了点钱,正色道:“老岳也算是见过世面啊,给你介绍的主顾,佣金才两万块?还不如云城小地方呢。”
“你知足吧,这还是我煞费心血得来的。最近省着点花。”
凌云笑道:“罗大哥,我才知道,白薇姐家里原来是富豪啊,你马上就是乘龙快婿了,还用省着花?”
“你小子怎么也开始胡说八道了,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这话虽然是你嘴里说出来的,但分明一股子大头的风格。”
这几个家伙哄堂大笑。
错不了,刚才一定是议论我着。
“对了,刚才有人来找你!”大头道:“说到白家,我觉得这人是白家的人。”
“白家的人?”
大头点头道:“穿的油头粉面的,到这就说他们老板想见你一面。我说你不在,这人就转身走了,说一会再来。”
凌云道:“以我估计,不是白芷就是白蔹。你们想啊,如今真相大白了,白薇姐受伤的事,和罗大哥没有一点关系。而且,白启元的命都是罗大哥救回来的。眼下,白老爷子肯定是要和罗大哥缓和关系的。万一一高兴,哪天就给你们操办婚事呢?那你不也是白家的人了?到时候,白薇姐的家你来当,他们这两个想要争夺白家话事人的,不都得拉拢你?”
大头一笑道:“凌大少,到底是大户人家,家族内斗的戏码门清啊。有朝一日,你和凌风会不会也上演夺嫡大戏啊。”
凌云大笑道:“凌家算什么大门大户啊,我们那都是小打小闹。再说了,我压根就不是守业的人,有我弟弟在,哪用的着我啊。只要他在,有我口吃的就行。”
“看看,这才是觉悟啊。视金钱如粪土,却把弟弟当粪坑。”大头调侃道。
说到前,我忽然想起来那两个焱公给我的好处了。
我赶紧把那一嘟噜绸子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。
系着绸子的绳子已经腐烂了,一扯就开,哗啦一声,一堆保存完好的黄白之物全都掉在了桌子上。
“我去,袁大头?”
“还有小黄鱼!”
我也傻眼了。
本来以为他们说的攒的私房钱无非是些小小的金银首饰,珍珠项链,或者法币、金圆券啥的,没想到,竟然是一堆银元还有四根小金条。
“四根,都是一两的,那就是零点四公斤,零点四公斤就是两千克,一克四百,那就是八万多块啊……”阿芦掰着手指头算道。
我们几个都听傻眼了,这是什么算法啊,过程无比曲折,可竟然结果算对了。
凌云和奴柘在一旁也数完了大洋,足足一百零八块。
如今市面上的大洋,最差也七八百块一枚,差不多的都一千三四,平均一块下来,按一千算,这就十万块了。而且,我也算懂行,刚才他们数的时候,我分明看见好几块都是少版的,那价格就高了。等有时间,我好好看看,万一里面有一枚袁·世凯开国大胡子,那可就不得了了……
“老罗你这是从哪得来的东西啊?挖坟去啦?”大头满脸都是兴奋道:“还有不?带我去,我下洞子。”
“想什么呢!”
我将今晚上的事,仔仔细细和他们说了一遍。
大头一听,拍大腿道:“义鬼啊,绝对是义鬼。太够义气了,这不正解了咱们燃眉之急吗?这样,改天再搞点香火黄纸,我去城隍庙给他们在烧点。”
“这是岳老爷子介绍的活,等过两天消停消停,大洋还了钱,照例分他一份!”我叮嘱道。
大头道:“你放心吧,掮客最讲规矩。”
我们正说着,门外敲门声传来了。
“肯定是那找你的人来了!”大头机敏地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。
我打开门,门外站着一个小白脸,礼貌道:“罗先生是吗?我家老板想见您一面,还请赏脸。”
“你老板谁啊?”
“这个……您见了就知道了!”
“不说是谁我不去。”我正色道:“万一是贪图我美色的赤链蛇呢?”
这人看了看四周,低声道:“是白芷小姐要见您。”
大姨子?比赤链蛇好难缠啊。
这得见啊。不见还不给我穿小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