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的,漆黑的夜色下,一辆车游走在大山之间盘路上。
车往前走,前边就有无数的可能。山往后走,所有的不快就都被山林层层留下了。
这一夜,我一眼未合,就看着车窗外一重重闪过的黑影。
其实我还是想起了很多事,比如麻婆死了的那第二天晚上,我和白薇半夜跑进山里,挖墓掘死人,替麻婆报仇。
又比如,南坪一行时,我和白薇在山谷里和那疯女人以及一群狸子的搏斗。
我们的故事,好像一直是夜里居多。
我记得月光下的白薇,眼睛格外的亮。
特别是在湘西小镇的旅馆,半夜里她睡床上,我睡地铺,每当我有一点小心思偷窥她一眼的时候,结果她那双泛着光的眼睛一准在盯着我呢,搞得我像个要耍流氓的坏蛋是的。
天亮的时候,车要没油了,我看宋叹的眼睛也已经要睁不开了,于是就准备先找个地方歇一歇。加上油,吃点东西,睡一觉再出发。
睡了一宿的阿芦此时也迷迷瞪瞪睁开了眼。
她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宋叹和窗外,有些意外地问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没把我丢下?”
“看你说的,就好像我们兄弟俩怎么歹毒是的!”宋叹道:“虽然你是个妖,可荒郊野岭的,我们能把你丢下吗?”
阿芦瘪瘪嘴道:“你不会,但罗天可说不准,他这人,一向是六亲不认,冷血无情的。”
我无语道:“合着我把你解救出来,你还当着我的面埋汰我。”
“这可不是批评!”阿芦一本正经道:“就因为你一贯是六亲不认冷血无情,此番救我才显得那么有人情味,那么侠骨柔情啊。当然了,你那冰雕一样的心之所以软化,估计也是因为我让你的心动了。想想看,谁能对一个风姿绰约、国色天香、明媚皓齿的姑娘无动于衷呢。”
“你快拉倒吧!”我和宋叹同时打了一个寒颤。
“还没吃早饭呢,你却让我们有点反胃。”
“可不是吗,这三个词,哪个和你有关系?你这最多也只能叫,稍有姿色,自信爆棚……”
就这样,斗着嘴,按照手机导航,我们来到了一个叫蟒河的镇子。
先加满了油,然后找了一家带旅馆的小饭馆坐了下来。
这里已经临近省界了,在朝西,就是晋地了。
所以,他们这的小吃也和云城那边的大为不同。面食居多,白面、莜面、荞面、豆面,甚至还有土豆粉。
看了半天菜单,等于白看,因为那名字压根不知道什么做的。
没办法,只能盲点。
我点的是一份炒不烂子,宋叹是红汤狗舌头,阿芦本可以不吃不喝,她喝点露水,就着西北风下肚就行,偏偏也凑热闹,点了一份猫耳朵。
这又猫又狗的,端上来才知道,其实还是面食。
不过味道确实不错,尤其是我和宋叹,饿一宿了,吃的是狼吞虎咽。
店家一听我们的口音,就知道不是本地人,以为我们是过来旅游的,就介绍道:“我们这里最近晚上有庙会,是求姻缘的……你们可以待一天。”
我实在不喜欢锣鼓喧天的场面,一点兴趣都没有。但阿芦明显是有些动心了,宋叹也忍不住问道:“这也不是正月,又不是七夕的,怎么还有庙会呢。”
店家道:“在我们这啊,有一段爱情故事,据说啊,早些年间,有个书生,过于贫困,就住在山间的破庙里。后来一次偶然,他夜里写诗的时候,少了两句,苦思冥想,也想不出来。这时候有个姑娘来了,张口就给补上了,而且,很是工整。于是两人意气相投,就聊风谈月整整一夜。后来,每到月圆的时候,那姑娘都来给书生研磨减烛。两人一来二去,生了情绪。可就在这时候,这书生认识了一个老道,那老道断定了他这是结识了一个妖怪。书生不信,道士就给他塞了一个符箓,藏在袖口间。”
我心中一笑,这是你们这的故事吗?这不就是著名小说《法海,你不懂爱之许仙和白素贞二三事》嘛!
“你听我说完啊,那书生晚上果然带着符去见那姑娘了,结果你猜怎么着?那符箓突然炸出金光,把书生先击翻了出去。原来啊,这书生早就饿死了,他还以为自己活着呢,道士早就看出来了,利用了他。而那个姑娘,也确实是个妖,她心地善良,每天用自己的月华给这书生延阴寿,保他魂魄不散。结果,这老道的一记符箓,伤了两人。那书生见状,后悔了,张口把符箓吞了下去,把自己活活烧死了。他喊着让姑娘跑,而那姑娘,也没逃过一劫,被赶到的老道打回了真身,原来,是一株金榼藤。老道把金榼藤挖走了,做了补身的药丸。可第二天,村里人却在那庙里捡了一个婴儿。那婴儿可凶了,生下来,就吃肉,能飞的野鸡都被他抓住吸干了血。后来这孩子吃百家饭。潜入道观,把那道长给杀了。再后来,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死了……”
我听着这狗屁故事,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。
店家被吓了一跳。
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失态了,人家又不认识我,不可能用这种故事编排我。可说实在的,最后这几句,说的不就是我小时候的生存状态吗?
我尴尬地脑挠挠头,朝店家道:“好吃,再给我来一份。”
“吓我一跳!”店家笑道:“我们晋地的各种面食,敢说第一,绝对没有人敢说第二,吃,多吃点。”
宋叹听我说起过我以前的事,意味深长朝我问道:“罗老板,那……咱们还在这呆一晚不?”
本来是想着睡半天,就直接出发的,可听说了这个故事,我决定,留下来看看。
“喏,你们要是今晚上不走啊,就把这揣兜里!”店家拿来了三张彩纸剪的东西,正色道:“带着这个东西,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不会找你们麻烦了。”
“啥意思?还有不干净的东西?”宋叹瞪着疑惑的小眼神问道。
店家咂舌道:“这个我也说不好,可老人们说,看庙会的不都是人,哪一年都有人看完庙会找不到家,第二天在荒郊野岭找到,醉醺醺的……我给你们这东西,叫金锏,又脏东西也不敢靠近你们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