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发突然,店里坐着许多食客,包括那柜台后面三十多岁的伙计,全都傻眼了,谁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。
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,这是明显的窒息感,应该是吃东西的时候,异物卡住了气管。
不过,不等我做出反应,季岚已经冲过去了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,季岚从后面直接抱住老人,手臂环绕其腹部;一只手握拳抵住剑突与肚脐之间的腹部,另一只手,握紧拳头,连续猛然发力。
在坚持了几秒钟过后,老大爷噗的一口,将半颗红枣吐了出来。
众人长出一口气,尤其是那柜台后面的小哥,面色瞬间轻松了不少。
老大爷使劲呼吸了几口,拉住季岚的手,感激不已。
季岚一笑道:“大爷,您客气了,我就是举手之劳,不过,您以后练枣核钉的时候,一定要小心点。”
众人闻言大笑,店里的氛围欢愉起来。
其实这就是最简单的急救法,只不过,如今这时代,世风日下,一般情况,没人敢轻易出手。
季岚回到座位,我们把茶水喝尽,准备换一家店面瞧瞧,就在这时候,先前不搭理我的伙计却一脸笑意走了过来。一边递上一份点心,一边朝我们道:“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们了,这老先生是我们这几十年的老茶客了,要不是你们,他老人家可能就出事了,我们这店面也不免受到影响。这梅花糕是我们店的拿手点心,请你们尝尝。”
既然如此,盛情难却,我们三个就又重新坐了下。
我顺口道:“浮世百年,人事沧桑,能把茶食开上百年,着实不易。只是可惜了旁边的丘山阁,原本那也是姑苏的一张名片啊。”
“是可惜了,可也风光过了!”伙计感慨道:“我们这茶食,只能算是糊口,人家当年的岳家,却真是腰缠万贯。富不过三代,盛不过百年,谁知道,岳家出了个岳稚川啊!”
“你认识岳稚川?”季岚反问道。
“认识,以前经常见面。”伙计笑道:“我们姑苏有名的二流子老少爷嘛。丘山阁可惜了,可人家岳稚川,却潇洒够了。只是不知道,百年以后,他敢不敢葬在父母身边!”
“浅薄,浅薄的很!”就在伙计嘲弄岳稚川的时候,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痰嗓的咳嗽声,然后缓缓道:“芦花被下,卧雪眠云,保全得一窝夜气;竹叶杯中,吟风弄月,躲离了万丈红尘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,你眼里的荣华富贵,或许是人家眼中的粪土污墙。谁说人家无颜见父母了?生来一副皮囊,皆是父母所赐,死时完整带回,这就足够了!至于其他的,身外之物。”
我们不由得都抬起了头,看见柜台后面走出来了一个胡子雪白的老者。
这人看上去年纪可不小了,至少七八十岁。
招待我们的中年人看见老头,尴尬一笑,挠挠头,赶紧朝我们介绍道:“这位就是我们的店主叶先生。”
我们三个马上起身示意。
老人却挥挥手,温和道:“刚才听说店里面出了事,我过来看看,想必出手帮忙的就是三位小哥吧。谢谢啦,老翁我道谢了。
我朝老人道:“刚才老先生的一番话,确实通透,道出了人生的许多真谛。我们也是受益匪浅。”
老人一笑,摇摇头道:“人活到我这年纪,犹如老狗望日,没什么意思了,要是再不懂点事,那就真的白活了。倒是你们三位,皆是气宇轩昂的少年郎,正是好年纪啊。怎么样,我们家的茶食可还合胃口?”
“点心特别好吃!”
“好吃,这点心很特别。”
“特别好吃的点心!”
我们三个脱口道。
老头一怔,随即笑道:“三位这么说,看样子,我家的茶不太入你们的眼啊。”
耿直男孩凌大少脱口道:“老先生既然这么问了,那我就直说了。碧螺春这茶,喝的就是一个新鲜。新鲜的碧螺春,白毫显露,色泽银绿,翠碧诱人,其滋味鲜醇甘厚且香气馥郁,可您家的这款茶,不管是色泽,还是口味,都差了些,若是我没猜错,应该是陈茶。”
湘西凌家近代以来,发家靠的就是贩卖茶叶,凌云懂茶也是情理之中。
老头闻言,皱了皱眉,端起茶杯闻了闻,马上扭头朝那伙计道:“怎么回事?这不是我新买来的茶啊?”
伙计一脸尴尬,低声道:“我看去年的茶还有几十斤,所以就擅自做主……”
不等他说完,老先生便大声道:“做生意,靠的就是诚信。叶寿居百年不衰,靠的也是诚信。谁让你擅自做主,给客人上陈茶的?”
老先生说着,就朝我们鞠了一躬。
这老先生一举一动,一眸一笑,都是老派生意人的姿态。
我趁机直接邀请老先生坐下喝茶,然后便问道:“老先生,不瞒您说,我今天来茶馆,体验您家的茶食是一个目的,另一个目的,则是想了解丘山阁的过往。岳稚川老先生,也是我的朋友,可他最近病了,他经常念道一个叫骏哥的人,我想问问您,岳家可有什么人的名字里,占这个骏字?”
“哦,原来是岳家的客人!”老先生沉思片刻道:“要说岳家,还真没有叫什么骏的,不过,岳家的老管家侯家,倒是有个公子,叫侯俊,不过,他已经去世多年了。”
我一听,赶紧问道:“这侯俊和岳稚川有什么关系?”
“这么说吧,侯骏的父亲,猴子叔是岳家岳老爷子的管家,他的儿子,和岳老先生的儿子岳稚川同年同月同日出生,侯骏和岳稚川虽然是主仆关系,可从小一块长大,我比他们年长十几岁,是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。可惜,后来两人出了车祸,侯骏去世了,而岳稚川则身受重伤,好在缓过来了。这侯家历代都给岳家掌事,只是,从侯骏死后,侯家就断了香火!”
原来如此!
我看了凌云和季岚一眼。
也许,岳稚川根本不是夺舍获得新生,而是侯骏的有意成全。
否则,岳稚川何以喃喃自语,说什么“骏哥,谢谢你啊,我无以为报”啊。
若是我没猜错的话,岳稚川的肉体,已经死于多年前的车祸,而现在的身体,正是那个叫做侯骏的人!
但我不明白,岳稚川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呢?难道岳稚川的出身还另有秘密?还是说,岳家本身就是个秘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