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孩子。
她肚子里只有一个瘤。
恶性肿瘤。
沈京墨抓住裴度的手,“其实我们都要想开点,裴度,人活一辈子很漫长的,你不要想着一场恋爱能谈到终老。”
真话到了嘴边,却还是没办法吐出来半句。
裴度直起身,二话不说把她抱回了车上,“我再说一遍,好好坐着,不许下来。”
“你这样会撑不住的,裴度,我们回去吧。”
他身上很烫。
明明吹了这么久的冷风,可他身子跟个火炉一样,看来是高烧还没退。
裴度哼声,“今晚我们哪儿都不去,就在这里好好安葬我们的孩子,你不是想离开我吗?做完这件事,在感情上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了,我不会再乞求能够得到你的爱,更不会妄想着和你共度一生,我会永远记住你这张脸,至死不忘。”
最后那句话,哆嗦的语气里夹带着满满的恨意。
但他关闭车门时却出乎意料的温柔。
看着他把给孩子精心准备的东西放进那个坑里,沈京墨有那么一刹那间的恍惚,仿佛他亲手埋葬的,不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孩子,而是他们七年的爱情。
甚至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,等到自己油尽灯枯那天,裴度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,在深秋的雨夜里,拿着铁锹挖着坑,一点一点的将她埋葬。
但很快她浑身一颤。
如果她死的时候是裴度安葬她的话,只怕黄泉路上还没等她走出半里路,裴度后脚就会跟来。
死亡到底是什么?
终点在哪里?
她不知道。
她只知道活着的时间很短暂。
就像裴度最初创业时经常挂在嘴边的那样,生前何必久睡,死后必定长眠。
过了今晚,他有他的璀璨人生,而她也有自己的归处。
顾南夜赶到时,裴度坐在小小的土坟旁边一动不动。
雨越下越大了,裴度浑身湿透,整个身子已经冷的像块冰,顾南夜气愤的一拳捶在他手臂上,他顺势就倒了下去,躺在地上万念俱灰。
顾南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上车,然后再朝沈京墨走过来,敲了敲车窗询问,“你会开车吗?”
“会。”
沈京墨点头。
顾南夜虽然恼她,却还是多问一句:
“你的身体能坚持吗?能的话就跟在我后头,慢点开,不能也别勉强,坐我的车下山,这车留在这里,等天亮后让陆寻来开回去。”
“没事,我能开。”
沈京墨没有下车,直接从副驾驶挪到了驾驶室,把车掉了个头,然后跟在顾南夜后面。
下山时天已微亮。
顾南夜送裴度去医院,但不让她跟着。
他的车一开走,沈京墨给黑鹰发信息让他去医院守着,她则自己撑着一口气把车开回了南城一号。
到家洗了个澡后倒头就睡。
醒来时分不清是几点,只是一睁开眼就看到裴度坐在床边。
沈京墨惊了一跳,她差点以为自己大早上迷迷糊糊的回错了地方,但她坐起身来一看,这里是南城一号。
那裴度.
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,沈秘书,都快到下班时间了你却还在睡懒觉,算你旷工一天应该不冤枉你吧?”
裴度脸色还是不太好,八成是自己从医院跑了出来。
反正顾南夜是奈何不了他的。
“还记得我给你定的秘书守则上是怎么罚的吗?你旷工一天就要陪我一天,任由我差遣,如果沈秘书还不想起床的话,那你可以选择在床上陪我。”
裴度说完躺床上一躺,沈京墨想躲开,起身太猛腹部一阵剧痛,这副破败的身躯,还真是半点饿都挨不得。
“裴总,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处,就算要陪你,也请你换个地方。”
“正好我也不想在这里,给你十分钟时间,换身衣服洗漱好下楼,晚上跟我去一个地方。”
裴度起身,说完后又补充一句:
“放心,不是跟我单独相处,我现在对你的身体一点兴趣都没有。”
他走出房间下了楼,楼下鹿溪拿着锅铲等在楼梯口,见到裴度后开始咒骂,“姓裴的你小心遭雷劈,以后生孩子没屁眼,这里可是你花钱也买不到的地方,请你滚出去。”
裴度懒得搭理她,回到沙发上做好,闭着眼等。
今天格外的冷,沈京墨看了一眼天气预报,气温已经低到只有四度了,她换了一身西装,在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羽绒服,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,她涂了个肉桂色的口红,用指腹轻轻揉了揉脸颊,让自己尽可能的看起来健康一些。
下楼时看到鹿溪严阵以待的架势,她走过去拿走鹿溪手里的锅铲:
“这房子不便宜,就你这连面条都煮不熟的厨艺就别自己做饭了,别回头把我房子给点了,刚才我给彭叔打过电话,我在他那儿给你定了餐,今天外头冷,你乖乖在家呆着。”
“小墨。”
“少说话,多吃饭。”
沈京墨说完走向裴度,“可以出发了。”
裴度起身,看到她裹的严严实实的,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,走到玄关口时,鹿溪突然追了上来,拉着沈京墨的手说:
“中午有位姓顾的医生来过,给你送了一箱子东西,他看你睡的正香就没让我喊你,只是说箱子里的东西让你按时服用。”
这个鹿溪啊。
沈京墨心头拔凉。
她已经能想象到这一箱子东西的下场是什么了。
果真,裴度看了一眼纸箱子后,回头冷笑,“胎都没了,还保什么?扔了吧。”
说完他给了陆寻一个眼神,陆寻没敢动,沈京墨苦笑,“辛苦陆特助帮忙扔一下吧。”
“为什么扔了啊?”
鹿溪急了,上前来抢:
“顾医生走的时候特意叮嘱,这可是救你命的东西,不能扔。”
“鹿溪。”
“反正不能扔。”
鹿溪不肯放手。
裴度原本就只是顺口一说,但鹿溪要这么较真的话,他单手插兜,冷眼看着鹿溪,“如果我非要扔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