吊儿郎当,一事无成。
这就是莫三妹最初给人的印象。
故事一开始,莫三妹就丢了他的爱情,刚刚刑满释放,兴冲冲的去找女朋友,结果却意外发现,自己头顶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小帽子。
本该是义愤填膺,同仇敌忾的时候,可莫三妹的遭遇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同情。
前女友一直在等着他长大,能变得成熟。
可等来的却是,他暴躁冲动的与别人打架,或许在他把自己送进了监狱的那一刻,两人之间的关系,便注定到此结束了。
爱情或许是风花雪月,可婚姻是柴米油盐,前女友想要的从来都不多,只是一个家而已,可是,与莫三妹在一起的日子,却是一眼便望到了头。
莫三妹自以为深情帅气,愿意为女友打架入狱,大概还觉得自己的行为酷毙了,可最终却惨遭背叛,本就是必然的结果。
抽烟喝酒打架的浪荡少年,与努力上进又格外清醒的姑娘相遇,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。
这一切的根源,都在于莫三妹那极端的个性,也源于他一直都没能和始终打压着自己的父亲和解。
莫三妹对自己的家,甚至是自己,都有很深的厌恶,从自己的名字,到父亲的态度,到家中的营生,他通通不喜欢。
可是,有才华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反抗,而他除了一副暴脾气,仿佛一无所有。
明明是家中的老幺,可他却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宠爱,反而父亲却总是将他与那素未谋面,却英年早逝的二哥相互比较。
家中世代都是做殡葬行业的,经营着一间名为上天堂的小店,然而在闹市之中,上天堂与旁边的热热闹闹的店铺显得格格不入。
故事里,隔壁婚介公司的老板就一直想要将上天堂给“兼并”了。
人们都说,做这一行不吉利,所以莫三妹的大姐离婚多年,孤身一人,二哥年纪轻轻却意外丧命,而最小的莫三妹,始终浑浑噩噩,最后还因为打架,落下个案底。
但即便是旁人对这个行业存在各种误解,莫三妹的父亲都从未有过转行的想法。
老莫做这个行当,做了一辈子,付出了一切,甚至失去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。
当年有人河中溺亡,尸体怎么都打捞不上来,死者家属便求到了老莫,他带着二儿子便坐船到了河中心。
老莫亲自下水,来来回回好几趟,始终没能找到尸体,便打算带着儿子回去,谁知儿子年轻气盛,非不信这个邪,不顾父亲的阻挠下水寻找。
后来,尸体终于被找到了,成功打捞,可代价却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。
中年丧子,人生大不幸。
等到生下幼子之后,老莫只希望这个儿子可以平安长大,当地有习俗,给男孩儿起个女孩儿的名字好养活,所以这个孩子,便得了莫三妹这个名字。
一个大男人叫着女孩儿的名字,在莫三妹的成长历程中,想必没少因此受嘲笑,所以他对自己的名字深恶痛绝,最讨厌的便是别人叫自己的大名。
除此之外,他更加讨厌的是父亲的职业,和整日挂在嘴边的另外一个儿子,因为他们的父亲动不动就拿他与二哥做对比。
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哥哥到底是什么样子,却总是被逼迫着按照他的模样成长。
老莫的年纪大了,所以他一心想要让莫三妹子承父业,继承自己的衣钵,因此在儿子很小的时候,便教导他很多规矩和本事。
可每一次当他没能做好的时候,老莫便会一遍遍的告诉他,他的二哥曾经做得有多好。
从小到大的打压,父子两个的梁子越结越深。
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,莫三妹十分叛逆,不好好上学,整日混迹市井,抽烟,喝酒,打架,样样精通,唯独家里的事情,半点都不上心。
老莫对这个儿子无比失望,却也无可奈何,只能放任他浑浑噩噩的度日,三十多岁了,一事无成。
亲情方面,得不到他想要的温暖,爱情又遭遇背叛。
莫三妹活了这几十年,就没被人需要过,若不是小文的出现,可能他这一生都不会醒悟。
两人的相遇,使得莫三妹的人生得到了治愈。
从克星到福星,不过是在于莫三妹如何对待小文的存在而已,当他真心的疼爱着她,并学会以善意看待这个世界的时候,一切都变得美好了起来。
甚至当前女友因为丈夫车祸死亡,遗体支离破碎,求到他帮忙整理仪容的时候。
莫三妹嘴上说着最狠的话,但却还是接下了这个……活儿。
当莫三妹在父亲的指导下,一步步的为昔日的情敌拼凑了身体,令他的亲人得以见到他最后一面。
那一刻,莫三妹长大了,也终于明白,让死者安然的长眠,体面的与亲人告别,这工作一点儿也不丢人。
人生中遭遇的所有事,但凡出现,必有缘由,莫三妹在重重打击之下,终于有所成长。
前女友的背叛,令莫三妹饱受情伤,可他不计前嫌的相助,终究令自己与父亲和解。
后来,父亲病重离世,丧事由莫三妹亲力亲为,他终究还是成长为了父亲最希望他成为的模样。
整个故事应该算是一个三十岁未成年,自我救赎,实现人生价值的全过程。
不知不觉间,原本干净整洁的剧本,上面写满了张恒做的人物分析。
张恒当然可以按照前世看过的原版电影里朱易龙的形象去演,但既然要做,他还是想演出一个不一样的莫三妹。
剧本突然被人抽走,张恒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,来的是刚刚下了戏的赵金麦。
面容憔悴,两眼无神,明显还没有从角色当中走出来,看上去死气沉沉的。
这些天剧组一直在医院,拍摄凌敏做透析的镜头。
每天接触那些肾衰竭的病人,让赵金麦也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。
之前和徐薇聊天的时候,她只是听到了关于这类病人所遭遇的折磨,现在……
用她自己的话来说:感觉我的肾也变成了两个丝瓜瓤。
看着剧本上张恒做的笔记,赵金麦不禁蹙眉。
“你这样在两个角色之间来回的跳,不怕神经错乱啊!”
张恒笑着拿回剧本。
“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!”
呃?
赵金麦撇了下嘴:“感觉你是在暗戳戳的说我!”
“不是暗戳戳,我是在明晃晃的提醒你,别陷得太深。”
张恒说着,拉起赵金麦的胳膊,受伤的位置已经拆线了,留下了一道不算太明显的疤痕,另一条没受伤的胳膊,看上去反倒是更加严重。
剧中凌敏每周三次,风雨无阻的透析,都是通过另一条胳膊完成的,剧组的化妆师按照真正肾衰竭病人的胳膊给做了造型。
一片青紫,布满了针孔,为了加大血液循环造的动脉瘘,看上去格外狰狞。
“我也不想啊!可每天接触到的都是这类病人,我感觉……”
赵金麦说不下去了。
为了能更完美的呈现出尿毒症患者应有的状态,她自开机之后,经常接触这类病人,听他们讲述患病之后的遭遇,每听一次,心里的压力就要大几分。
后来听说,张恒把拍这部戏的片酬全都捐给了用来帮助这类病人的慈善基金会,赵金麦也把自己的片酬拿了出来。
“我要是……得了这么病,你能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张恒捂住了嘴。
“别瞎说,咱们会一直好好的!”
赵金麦一把拉开了张恒的手,还故作嫌弃的呸呸了两声。
“我是说如果!”
“我就把自己的换给你!”
赵金麦闻言,盯着张恒看了半晌,确定他不是随口敷衍。
“我才不要呢,我要让你好好的!”
紧挨着张恒坐下,整个人都靠在了张恒的身上。
“哟!小两口又腻歪呢!”
唉……
挺大的年纪,怎么这么没眼力见。
张恒看着走过来的王景华,面露无奈。
“华姐,又有什么事?”
王景华笑了,一点儿做了电灯泡的愧疚都没有。
“我的错,我的错,麦麦,姐可不是故意的,那个……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?”
这话说得,就好像俩人在片场能干什么出格的事似的。
“说事儿!”
“喏!演员名单。”
王景华说着,递过来一张纸。
张恒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接过。
是《人生大事》初拟的演员名单。
上面除了少数几个名字,比如演小文舅舅的陈闯,宝莲灯里的哮天犬,还有演老莫的罗静民,这位演过我的团长里面的郝兽医,其他的……
都没听说过。
从演员名单就能看得出来,刘江和王景华已经在极力压缩演员片酬方面的支出,计划将更多的资金用在制作方面。
同时把全部的希望,都压在了张恒一个人的身上。
张恒扫了一遍,拿起笔将银白雪后面的刘露划掉,犹豫了一下,在上面填上了另一个名字。
王景华等张恒写完,好奇的拿回了那张纸,看着被张恒填上的名字,微微一怔。
“你……确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