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间幽暗的病房里，躺在病床上的赵英突然猛地哆嗦后，睁眼缓缓坐起。
“赵总，你醒了。”
白鹏连忙靠过去，他缩着身子，病房里的充斥着寒冷的气息。
“孙旭卫那个贱人呢？还有苗奋勇那个孙子，他们在哪？我非要弄死他们！”
赵英挣扎要下床，白鹏连忙上手，用力把他的身子给摁住。
“现在还是先考虑给诚德的供货问题，但凡晚一天，孙旭卫就会把咱们告上法庭，到时候需要赔偿的资金更多！”
白鹏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，或是太冷的原因，竟然有几分凄凉的感觉。
“给我来根烟。”
赵英这才冷静下来，眉头紧锁地抽起烟，任由烟灰随处飘散。
“看到长红压价，孙旭卫就立马来给咱们下套，订购了大批量的彩电，全是按照最低价，可又转头卖给熊猫，而且诚德与熊猫之间，还是按照之前的采购，等于说我们亏本甩卖，苗奋勇还能赚取差价。”
赵英分析着采购的事宜，神色变得愈发凝重。
本来长红压价，只为乱了熊猫厂给诚德的采购价，但在市场方面，特别控制出货了，无非想要扔烟雾弹，可没曾想孙旭卫会上门要单子。
为了尽快搞死熊猫，赵英上套了，不光是他，是长红所有领导班子都入了孙旭卫的道，被人家牵着鼻子走。
“妈的，直接不给诚德供货，那秃子别想从我这里拉走一台彩电。”
赵英恶狠狠地一句，用力捶打床铺，其实这人已经心怂了，敢不供，诚德能放过他？
“如果因为厂家供货问题，影响到诚德的施工进度，是要追加赔偿的，除非想让长红倒闭，不然就得老老实实给供货。”
白鹏加重语气。
可在这句之后，病房里突然陷入沉寂，两人就安静地坐床边上，脸色阴沉且凝重，许久，足有十多分钟，谁也没有吭气。
长红要完了，这是摆到两个负责人面前的难题，从打价格战开始，直到如今靠到悬崖边上，只能用“玩火自焚”来形容。
“赶紧回川市，把长红全线的价格提起来......”
突然，赵英高呼，可他的声音在发颤，已经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。
这间病房里怎么这么冷，如坠冰窖，像是在刺骨。
......
次日傍晚，赵英、白鹏等长红的领导班子，从福海匆匆赶回川市，又在当天紧急上会，全线上调长红所有产品的价格。
政策体现在市场上，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落实，长红的管理是比较缺乏调性的，在上完会三天以后，工作内容才全面落实下去。
接下来的两个月，相对来说到了家电行业的旺季，而年底才是出货回款的关键时期，长红要能挺到那个时候，至少可以解决供应商款项的问题。
同样的价位，长红要比熊猫厂更好出货，品牌力要更强。
可就在长红全线提价的第二天，熊猫厂下调所有产品价格！
九四年十一月九日，小雨。
淅淅沥沥的雨水，从清早开始就下个没完，白鹏一路小跑，连雨伞都没打，直冲一把手的办公室。
“营销口回款几乎被腰斩，大单子都被熊猫厂抢了，尤其长红在短期降价又提价，让消费者失去信任。现在我们还能跟熊猫的价吗？”
白鹏的那句“还能”，道出了他的无奈与心酸，连眼镜上的水滴都顾不上擦拭。
“跟不起了，如果继续压价，别说结算不了下游配件的费用，甚至连银行的贷款都要还不起了。”
赵英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象，不由长长吐气，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。
诚德的超级大单，犹如一块巨石，重重压在赵英的胸口上，到这个月底，就该交付第二批供货，简直是在催命啊！根本不可能让长红撑到年底！
“还有办法搞到融资吗？考虑合资的方式？”白鹏提议道。
“现在走合资，那岂不是让外资赚便宜了，不行，不能走这一步。”
赵英还算说了句有骨气的话，主要死在他手上的国货品牌太多，如果现在把股份拱手让出去，岂不是帮着外头的人欺负家里人。
“难道长红真要倒闭了？”
白鹏感到不可置信，瞪圆了眼睛。
赵英抬头看了看白鹏，紧锁眉头，拿起电话拨了过去，是打给孙旭卫的。
“孙副董，让我跪下求你都可以，放长红一条活路，之前的采购合同就作废吧。”
赵英哀求起来，连一点尊严都不要了。
这一刻，白鹏恍然，不可思议地望着赵英，一把手要强了一辈子，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跟人沟通过。
跪，太过沉重！
“赵总，你现在先给苗奋勇去电，跟他沟通完以后，再给我来电吧。”
孙旭卫应了一声后，没听赵英的回复，直接挂断电话。
雨，似乎越来越大了，用力拍打的窗户，但亦是无能的咆哮，还能把玻璃打破不成？
赵英明白孙旭卫的意思，苗奋勇怎么可能放过长红，除非厂区倒闭，那边才会提价。
“白鹏啊，你什么时候挂的副总这一职务。”突然，赵英问了声不相关的话。
“九一年六月三号。”白鹏清楚地记得那一天。
“三年多了啊，我从来没有听过你的意见，要是当初不急着压价，也不会被诚德的大订单逼死。我对不起你，对不起全厂职工。”
赵英的眼眶突然红润，这位性格刚毅的一把手突然动情，又缓缓拿起电话。
“领导，你这话太严重了，厂区到了这一步，跟你没有任何关系，主要熊猫背靠着诚德，谁让想到孙旭卫会下套。”
白鹏连忙走上前，突然十分心疼赵英。
“最起码诚德给职工的待遇好，而且还是自家人的企业。”
赵英说了这么一句，随即拨通了孙旭卫的电话。
“赵总。”
孙旭卫先开口，“谈谈收购的事宜吧。”
“行！”
赵英当即应了下来，他已经走投无路，举步维艰。
“赵总，我先表态，就如燕舞收录厂一样，你们原来的领导班子，诚德不会动，甚至还可以给你们分红，但有一点，必须诚德全额占股。”
孙旭卫重重说明他的要求。
赵英有所犹豫，看向白鹏后，眼神还是柔软下来，在这个厂里，不少人跟了自己大半辈子啊，要对得起他们。
“好！”
赵英答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