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临,御书房。
刘安匆匆入内,神色慌张,在御案前站了!
“圣上,董庆堂大都督求见!”
“哦!”
大昌皇帝眼盯书卷,遂又翻过一页,淡淡道:“难道,他也老了,没瞌睡了!”
“大都督说,落雁滩八百里急奏!”
刘安小心翼翼,一颗心是忐忑不安。
“快宣!”
大昌皇帝猛然抬头,炯炯目光望向宫灯光晕外黑漆漆的门外。
片刻间,董庆堂被带到!
“老臣,见过圣上!”
董庆堂双膝一打弯,刚要跪下行礼,忽听大昌皇帝急道:“免礼,何事如此仓促?”
董庆堂一怔,还是跪了下来,拱手道:“九殿下派侍卫,八百里急奏,差老臣转圣上御批!”
“呈上来!”
说着,大昌皇帝从御案后站起,一只手已经伸到案前。
从董庆堂手里接过密信,迫不及待打开,凑在灯前目光一番扫视!
“小九!”
大昌皇帝失声,竟然当场叫了出来。
刘安双腿一颤,急忙上前,“圣上?”
大昌皇帝双眼紧盯信函,脱口又道:“小九,你不会是想朕了吧?变着花样哄朕开心的吧!”
心里早已忐忑不安的董庆堂,缓缓站了起来,小心道:“九殿下他,无恙吧?”
“董爱卿!”
大昌皇帝猛然转头,把手里信函,递向董庆堂,颤声道:“看看,是小九,他代朕赐乌特昭部临河城把总纳敏,为乌特昭部顺亲王,朕,准他了!”
待董庆堂阅完信函,也不禁大吃一惊,急道:“圣上,这九殿下他,招顺了北凉乌特昭部,这是真的!”
戎马一生的董庆堂,绞尽了脑汁,也想不出这九皇子永康,是用何手段,在这短短时间内,就让北凉四大盟之一的乌特昭部,决定归顺了大昌皇帝?
待董庆堂抬起头来,目光突然停留在大昌皇帝的手上,只见大昌皇帝手上,又拿着九皇子临走时,托他转交给身上的那封信。
那份信,一直就搁在御书房的案头。
大昌皇帝在批阅奏折的时候,时不时打开来会看上一遍。
听到这个消息,一旁的刘安,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。
自九皇子走后,大昌皇帝动不动,莫名其妙地就会大发脾气。
甚至还杖毙了一名研墨时,一不小心打碎了砚台的小太监。
“可喜可贺啊圣上!”
刘安不失时机,掺进来一句。
“该贺!”
大昌皇帝似乎被刘安的殷勤所提醒,又道:“安排膳房,速做几样小菜,朕就在这里,和董爱卿一醉方休!”
此言一出,董庆堂急道:“不可啊圣上!侍卫上官元英,还在老臣府上等候圣上的批复,好趁夜赶路回边关向九殿下复命!”
“你倒是急得紧!”
大昌皇帝狠瞪董庆堂一眼,转身就拿起纸笔,正式拟旨,封纳敏为乌特昭部顺亲王。
亲自加盖玉玺印鉴后,吩咐刘安,“拿朕的鎏金战甲!”
鎏金战甲?
这可是圣上当年亲征北凉时,所穿的软猬宝甲啊!
难道,圣上是被喜悦冲昏了头?
要披挂上阵亲征北凉?
董庆堂暗道一声不好,刚要阻拦,忽听大昌皇帝又道:“这次,朕不赏赐交九金银,这套鎏金战甲,朕就给他了!”
吓人一跳。
董庆堂悬刚又提着的一颗心,这才又放了下来。
那套软猬宝甲,本为特殊材料编制而成,质地轻又坚硬,是难得之宝物。
加上左右肩头、前胸后背又被鎏金装饰,故又称“鎏金战甲”。
这套战甲,大昌皇帝如视珍宝,极为看重。
这才要把这套鎏金战甲,赐给屡建奇功的九皇子永康。
董庆堂心里,霎时宽慰。
“圣上,老臣耳边,似乎又响起了号角之声!”
董庆堂似笑非笑,一双老眼,望向满脸喜气的大昌皇帝。
“老东西!”
大昌皇帝迎着董庆堂的目光,嗔怒道:“缓缓吧!朕比你更想奔赴雁门关,指挥百万大军,杀北凉贼子一个片甲不留,可朕老了,你这老东西也不年轻了!”
此时,刘安已经取得鎏金战甲,来到御书房,“启禀圣上,鎏金战甲老奴已经装好了!”
“还不快送大都督府上,磨蹭什么?”
大昌皇帝怒目一瞪,刘安差点就当场尿了,一声“老奴这就去”就急退下去……
御书房里,所有的宫灯重新亮起。
此时已经夜半,已经三分醉意的大昌皇帝,还在催侍奉在一旁的太监和宫女,给董庆堂斟酒。
“圣上,可不敢再喝了!”
董庆堂急得以袖遮杯,急道:“明日还要早朝,圣上你也要少喝为好!”
大昌皇帝摆摆手,轻摇头道:“朕还真没看错小九这窝囊废,他真给朕长脸了!”
“圣上英明!”
董庆堂忙不迭更得恭维一句。
“少拍马屁!”
大昌皇帝狠瞪董庆堂一眼,骂道:“你个老东西,越老越没出息,就这些酒,怕把你还给喝死了?”
“圣上!”
董庆堂摆摆手,苦笑道:“这夜都深了,真不能再喝了!”
“扫兴!”
大昌皇帝摆摆手,制止了正欲添酒的太监,道:“煮一壶蜂蜜柚子茶,好给董大都督醒酒。”
说罢,又道:“还真是老了,朕也觉得多了,这一会,有二斤了吧?”
“圣上,快三斤了!”
旁边太监,赶忙回话。
“滚下去!”
大昌皇帝转眼,又骂道:“让你多嘴?”
“圣上息怒、奴才该死!”
侍酒太监浑身一哆嗦,赶快抱起酒壶,躬身就退到屏风后面。
不一刻,奉茶宫女,煮好了蜂蜜柚子茶上来添杯。
大昌皇帝一摆手,宫女添了茶后,知趣退到屏风后面。
“朕本想,历练一下小九,哪知这孩子,一门心思和北凉干上了,要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,试想,谁敢在落雁滩那犄角旮旯里,去摸老虎的屁股?”
“乌特昭部,虽然是最弱的一环,但那是北凉四大盟之一的部族,小九能避开完颜烈的锋芒,退而求次,因地制宜,蛇打七寸,居然为朕拔了乌特昭部沁王颜岱的旗,这是个好兆头,也让完颜烈老贼触了个大霉头,你说说,你的心里,痛快不?”
“痛快!”
大昌皇帝话刚落,董庆堂就应声。
说实话,乌特昭部产出贫瘠,但象征性却不小,哪怕它是寸草不生的一块盐碱死地,但那也是大昌帝国疆域扩充的见证。
其意非凡啊!
作为一个老臣,焉能不懂这些?
拿下乌特昭部,就等于狠抽了北凉可汗完颜烈一个大嘴巴!
怕什么?
怕个逑!
不就多运些粮食过去给乌特昭部,好让乌特昭百姓感受一下大昌皇帝的天恩!
名利双收,何乐而不为?
首战告捷,何愁北战线戍边大军士气不振?
大昌皇帝醉眼朦胧,呆呆望着董庆堂,又激动道:“老东西,你知道不?”
“请圣上明示!”
董庆堂头皮一麻,还不能表示出心不在焉的样子!
圣上训话!
得认真听着。
“小九在信里说,他要让朕的下一个寿诞时,万里羌人唱汉歌!”
万里羌人唱汉歌?
董庆堂心头一震!
这九皇子,野心大得骇人!
自赵家得了天下始,还无人敢放这等豪言。
“唉!”
大昌皇帝长叹一声,低下头来就端杯喝茶。
“圣上,该贺之时,何故叹气?”
董庆堂见大昌皇帝此时有些伤神,不禁张口就问。
大昌皇帝摇摇头,苦笑道:“只怪他母亲出身太过卑微!”
此言一出,董庆堂一阵语塞。
他明白大昌皇帝心头的那个芥蒂!
九皇子永康生母只是个宫女,所以,这太子之位,就和九皇子永康无缘。
见大昌皇帝又提此事,董庆堂心头一凛!
生怕一言不慎,不知会酿下何等祸端,便也端起茶盏,低头喝了起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