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是今天以前的谢周,即使道心通明,说不得都会被花小妖瞒过去。
但服用过连心蛊之后,谢周还是察觉到少女隐藏起来的紧张、以及些许怨怼。
然而连心蛊不是读心术。
谢周只能感受到花小妖的情绪,却听不到少女的心声。
从始至终他都不明白花小妖对青山和师父的怨意从何而来。
“天人神术,刘氏功法,如今倒是罕见了。”
姜御有些意外于花小妖流露出的气息,瞬间就点出了花小妖修行功法的来路。
那双让无数人沉醉着迷的桃花眼中带着无与伦比的美丽,在姜御看来却只是寻常。
不对不对,姜御只是不受那缕媚意的影响,而且很自然地站在了长辈的位置上。
平心而论,即使姜御都要承认花小妖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之一。
如果单从相貌上来论,花小妖甚至比燕家女和柳家女略胜半分,比起当年被誉为“长安第一美人”的高阳公主都丝毫不差。
姜御很在意眼前的花小妖。
当然不是因为花小妖本身值得在意,而是因为谢周。
姜御收了三个弟子,大弟子王侯早已成家,二弟子方正桓也很早就与人定下了婚姻,就在前不久首次把未婚妻带到青山,给姜御敬了茶水,只剩他最喜欢的小徒弟谢周,在人生大事的问题上还没有确认。
如果姜御的这些心声传出去,一定会让无数人跌掉下巴。
毕竟姜御可是青山掌门,世间最顶级的剑修,竟然会在乎这些琐事?
难怪星君总说姜御不是个修道者。
所谓人生大事,其实说到底,难道不也都是些情爱小事?
哪个修道者,乃至绝大部分的修行中人,都不会把这种事情看得太重。
姜御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,大道漫长,独行岂不孤独?
何况男女之情未尝不属于修行的一部分。
姜御对花小妖表示很满意,不过却也有不满意的地方。
他觉得和燕清辞比起来,花小妖的个子有些矮了,性格上似乎也不及燕清辞洒脱。
但姜御紧接着想到,这会不会是因为先入为主的问题?
以至于偏见作祟,从而影响了判断。
毕竟不管是王侯,还是方正桓,在感情上都比较专一,青山也很少有这种情况。
一念及此,姜御忽然笑了起来,心想论起情爱风流,比起昔日谢桓,谢周却还差得远。
“刘氏的天人神术起初时便是脱胎于某种媚术而成,自有媚意蕴藏其中,不必介怀。”
姜御看着花小妖说道,这句话也让花小妖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得到了肯定。
花小妖轻声道:“是。”
“只不过刘氏一族如今置身于苍梧岭南一带,倒是很少外出了。”
姜御笑着问道:“你这功法从何而来?”
花小妖没有隐瞒,她当然不会欺骗谢周的师父,如实回答道:“李大总管赐予。”
“李辛?”
姜御眉头微挑,轻笑道:“他倒是好心。”
花小妖没有说话。
“不过李辛的眼光还算不错,你很适合修行天人神术。”
姜御话音微顿,接着说道:“或许你身体里有部分刘家血脉也说不一定。”
说着无心,听着有意,花小妖愣了愣神,心想自己的祖母确实姓刘。
难道祖母是前朝刘氏的后代吗?
花小妖并不知晓也无从确定。
家里很早就遭逢大难,她对祖母的印象也早已经微乎其微了。
姜御倒是很想询问花小妖的身世,以及李辛为何要赐予花小妖功法。
他听谢周说过花小妖的事情,知道花小妖曾受内廷司诱导,也知道李大总管曾在平康坊试图抓走花小妖,并将少女打成重伤。
花小妖和李大总管之间到底什么关系,是恩是仇?亦或两者皆有?
为何一边赐予功法,一边又要追杀胁迫?
只不过看着花小妖微微低下去的眼神,姜御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,尽管身为长辈问这些“家底”十分正常,可他终究不想成为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啊,再说,他就要走了,何不给这丫头留个好些的印象?
姜御说道:“你以前住在平康坊?”
花小妖微微点头,回道:“是的。”
姜御看着她微笑说道:“孙昆那老家伙有没有欺负过你?”
“孙老爷?”花小妖怔了怔,忽然明白了姜御的意思。
相信她只要回答一个是,或者表达出稍微的那么些意思,孙老爷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就不好过了,但花小妖没有这么做,摇了摇头,轻声说道:“孙老爷对我还算照顾。”
如果没有孙老爷的默许,她们姐妹三人不可能在平康坊安家,前些年过得也不可能这么安稳。
尽管在李大总管的威压下,孙老爷被迫放弃了她们姐妹三人,可这怎能怪在他身上?
况且孙老爷最终还是派出了孙二郎,帮助她和小婵摆脱了李大总管。
姜御看着少女的眼睛,微微一笑,忽然说道:“你稍等一下,我与这小子说两句话。”
说着,姜御拂袖一挥,一道无形的剑气屏障就将他和谢周笼罩在内。
分明还站在眼前,却仿佛多了一层迷雾,花小妖再看不到姜御和谢周的身影,更别说听到他们的声音了。
“镜花水月。”
谢周如今的阵法造诣极强,瞬间就认出了这个极其高深的道门阵法。
清宵真人当年就是用这种阵法封锁了地下黄金城的存在,直到千年后才被他破解。
姜御随手间展现出的阵法手段虽然不及清宵真人,却也差不了太多了。
“我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,但却不得不承认,她不比清辞差。”
姜御看着谢周,笑眯眯地说道:“所以我的好徒儿,你是怎么想的?”
谢周微怔,有些无奈地说道:“您就是要与我说这个?”
姜御理所当然地反问道:“怎么,关乎你的人生大事,难道不重要吗?”
谢周挠了挠头,很想像当初在盛捷客栈面对张季舟时,直接给出否定的答案。
可话到嘴边,说出来却是那样的艰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