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做什么?”花小妖紧张地看着他。
“带你换一个地方,你应该不想被我拎着或者抱着吧。”谢周平静说道。
花小妖这才明白他是要背着她,问题在于,她怎么能让他背呢?
“我自己能走。”
少女别过头去,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中竟有几分赌气的味道。
谢周不明白,这有什么好赌气的?是你想杀我,又不是我想杀你,而且今天是我要救你,又不是你要救我,怎么感觉像是我不对一样。
但他犯不上跟一个重伤的姑娘家计较,只是无奈说道:“何必逞强?”
殊不知他无奈的语气,在少女听来却成了一种嘲讽,愈发赌气道:“你说谁逞强了?”
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傲娇的小姑娘,说完就急于站起来,给出证明。
然而她伤得实在太重,内力又被谢周锁住,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力气。
“你看吧,我就说你站不起来。”谢周很耿直却又很不合时宜地添了一句。
花小妖看着他,突然鼻子一酸,有些着急,也有些羞怒,更多的则是委屈。
尤其是谢周说这句话时平静的表情,更让少女委屈到了极点,几乎就要哭了出来。
但她当然不会哭。
她可是杀手榜前十的花小妖,她超凶的,冷酷绝情,怎么会哭呢?
花小妖咬着嘴唇,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,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。
谢周叹了口气,把她的双手扶到自己肩上,挽住她的腿弯,把她背了起来。
花小妖任由他的动作,没有阻止。
她身材娇小,体重也很轻,娇弱的身体十分柔软,像是才几个月大的小猫咪。
她的衣袂间还散发着一种清香,隐藏在浓重的血腥味中,很难察觉。
“走了。”谢周托着她的膝弯,把她的身体向上挪了挪,一时间,少女玲珑有致的身体和他贴的更紧,谢周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,默默念了句清心咒,排除脑海中多余的心思。
花小妖心怀羞恼,本来不打算说话,想了想还是问道:“你要带我去哪?”
“青山。”谢周直接说道,只要别暴露花小妖的杀手身份,那么青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,任由那些朝廷的追兵翻破天去,都不可能怀疑到青山头上。
花小妖却表现得极为抗拒,冷冰冰地说道:“我不去青山。”
谢周愣了下,问道:“为什么?”
花小妖不回答,只是抿着嘴唇,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委屈,以及她对青山的反感。
谢周沉默了一会儿,轻声说道:“那就不去青山了。”
他想到了两个别的去处。
首先就是长安东部、靖善坊的大兴善寺。
他的好友、法显和尚正在寺中修佛。
无论天赋还是境界,法显都比他更强,加上有寺庙做为掩护,应该足够护花小妖周全了。
此外,法显的医术也不比他弱上多少,有法显照顾,他也能放心。
但问题在于,法显那家伙正处在修行的关键阶段,还不能熟练的掌握他心通。神通外溢下,不管是谁,只要精神力不如法显,就会被他读走脑海中的所有意识。
如果把花小妖交给他,恐怕不出一天,花小妖在他面前就没有秘密可言了。
排除法显,谢周便想到了张季舟。
与法显相比,张季舟虽然实力差了很多,但他的医术更高啊。
放眼医学界,谁没听过鬼医的大名?
不说生死人,肉白骨,但一般的内外伤,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张季舟都能把人给救活了。
有他帮忙,花小妖或许用不到三个月,就能恢复完全了。
一念及此,谢周背着花小妖离开了平康坊,避过人多眼杂的地方,去往宣阳坊的盛捷客栈。
……
……
暮色愈深,即将入夜,盛捷客栈早早亮起了灯火,大堂里人来人往,座无虚席,很是热闹。与之相比,客栈后面的小巷就要冷清的多,黑漆漆的,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一个人。
谢周避过人群,来到这条小巷,确认四周无人后,轻轻弹出一道剑气,敲响了客栈三楼七号房的窗户。
此时此刻,化名“谢长恭”的张季舟正在房间里看书,听到声音起身,打开窗户便看到了站在下方谢周的身影。
谢周对他招了招手,接着一跃而起,直接背着花小妖从巷子跃到了房间里。
“还请老先生帮忙救一下她。”
谢周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。
“这闺女是谁?”
张季舟的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女子身上,皱了皱眉,一眼就看出此女受伤极重,不仅外伤,连多处脏腑都有受损,得亏是修行者,换成是普通人,恐怕已是性命垂危。
谢周扭头看了花小妖一眼,两人都没有回答,准备把她放到躺椅上。
“直接放床上吧,老夫没那么多计较。”
张季舟对他说道,随即走到脸盘边洗了洗手,从床下抽出了自己的药箱。
接着他把烛台也搬到床边,点燃所有蜡烛,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针袋,一边把针放在火焰上炙烤,一边问道:“被谁伤的?”
花小妖和老人对视,没有回答。
张季舟又转头看了谢周一眼。
谢周只是摊了摊手,不是他有意隐瞒,而是花小妖身份特殊,在没有少女允许的情况下,他不能替她做决定。
张季舟忍不住抚须而笑,也不生气,这种自以为是秘密、不方便透漏的情况他见多了。
但在他面前,想隐藏和伤情有关的秘密,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。
“平康坊的动静那么大,我都差点没忍住去瞧瞧,现在看来,是闺女你弄出的动静了。”张季舟把烤好的针放到一边,取来几样药草,研磨成粉,混合到了一起。
花小妖深深的看了老人一眼,没有接话,算是默认了他的推测。
老人顿了顿,忽地说道:“总管大人的刀,不好受吧?”
此言一出,花小妖如临大敌,娇躯紧绷起来,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。
本来安静下来的伤口,经她这么一紧张,顿时又撕裂开来,鲜血渗透而出。
谢周也愣了一下,忙对少女说道:“放心,张老他不是内廷司的人。”
花小妖这才松了口气,却不明白老人是怎么看出来的。
她背后的伤口,看出是刀伤不难,可看出是谁斩出的刀,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。
“当年我还在宫里当差时,李总管就已经是一品后期的强者,现在看来,他距离领域境也只剩一步之遥,只是这最后一步,多少人走一辈子也看不到头啊。”
张季舟笑着给出了解释,言语中表露出他和李大总管已相识多年。
他配好药粉,示意花小妖在床上趴好,看着伤口问道:“方便再把衣服分开一些吗?”
花小妖犹豫了一下,知道老人是为自己着想,她没有拒绝的理由,只是侧头斜了谢周一眼。
张季舟笑了笑,也跟着斜了谢周一眼,神情微妙。
谢周无奈,举起双手,默默转过身,搬起一张凳子坐去了窗户旁边。
张季舟觉得有趣,脸上的笑意更浓,用刀割开花小妖伤口处的衣裳,拿药布包起配好的药粉,说道:“闺女忍着点,我这药粉有点疼,但你尽管放心,疼一阵过后,保准你一点疤痕都不留下。”
“老先生请便。”花小妖轻声回道。
张季舟不再多言,将药粉倒了上去。
只一瞬间,花小妖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,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床被。
巨大的疼痛感从背部袭来,甚至比被大总管用刀气斩中的时候更疼。
少女的额头上渗出冷汗,却咬紧牙关,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这一幕把张季舟看得啧啧称奇。
身为药粉的制作者,老人很清楚,这哪里是有点疼,应该说剧痛无比才对。
别说一个姑娘家了,就算许多铁打的壮汉受伤,药粉往上一倒,都会疼的满地打滚,有些骨气差的,乃至会疼到哭爹喊娘,眼泪都稀里哗啦的流个不止。
主要是现在他手中没有制作麻沸散的药草,否则绝对会先麻醉了再说。
眼下花小妖竟一声不吭,这坚强程度,由不得张季舟不为之赞叹。
“接下来就没这么痛了,但还是会很痛。”
张季舟等待药粉的劲过去,从药箱最深处取出了一包丝线。
这包丝线呈白色透明状,很细,很软,但延展性很好,显得特别坚韧。
在烛火的映照下,丝线散发着粉红色的微光,像是蚕丝一般。
事实上,这丝线确实由蚕丝制成,以蚕丝作为缝合线,可以被身体吸收,省去许多问题。
张季舟把蚕线穿过银针,贴近少女背部的伤口,开始缝合。
虽然老人年纪大了,但双手很稳,每一针都落在它该落的地方,不会有半点差错。
即便如此,剧烈的疼痛依然不断地刺激着花小妖的灵魂。
她紧闭着双眼,小拳头握得越来越狠,牙关咬得越来越紧,身上渗出的冷汗越来越多,本来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再一次被汗水打湿,可以想象她正在忍受着多么非人的痛楚。
张季舟似乎没看出她的痛苦,眼神认真,神情严肃,一点一点的缝合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