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人,是一件积怨甚至暴虐人心的事,不到万不得已,没有人愿意整天将杀人当做家常便饭,只有那些真正嗜血,嗜杀,把杀人当乐趣的人才会喜欢做这样的事,但那样的人已经不能称作是人。
而有些人,杀人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,活着做完自己未尽的事,活着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。在如今的江湖之中,有时候你不杀别人,别人就会杀你,根本没有道理可言,唯一能做的,就是将刀口对准那些该杀之人,尽量做到问心无愧。
随着一声重重的尸体倒地的声音,一场杀戮再一次宣告结束。慧阴法师死了,死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杀招之下,终究没有能躲过那把有心似无心的刀。也许他已无憾,只是在临死前的那一刻,仍在感慨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。
他的胸前,一道深深的刀痕出现在上面,鲜血缓缓的流淌出来,浸湿了他的衣衫,流在了地上,将他整个人都包围。他的眼睛,至死也没有合上,就那样静静的盯着空中的那轮腥红的像是带着血的月亮,瞳孔逐渐扩散。
感受着周遭的安静,轻拂的晚风,无心长舒了一口气,他没有再回头查看一下慧阴法师是否已经真的死去,好像已经觉得不再重要。
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,使他忍不住一阵摇晃,踉跄着单膝跪在了地上,用血刀撑住了地面。而那只紧紧握在血刀上的手,竟然微微有些颤抖。
“少主!”随着一声惊呼传来,紧接着一条黑色的身影从院墙之上直落而下,奔到了无心的身边,正是前去追击血灵儿返回的冷。
来到无心的身边,看到满身是血的无心,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,心中暗自有些自责。在他追出去之前,他已经看到无心血红的双眼,知道无心又一次开始暴走,所以认为剩下的敌人已经不是无心的对手。
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无心暴走之后的实力了,所以他才果断的追了出去。血灵儿的魔音太诡异,也不容易对付,如果今天让她逃了,日后必定是一个大麻烦。可是血灵儿并没有追到,更没想到无心居然伤得这么重。突然觉得刚才的追击有点得不偿失甚至莽撞。
“怎么样?”冷伸手将无心搀扶了起来,关切的问道,一脸的自责。
无心缓缓的站了起来,深吸了一口气,摇了摇头,淡淡的说道:“没事。”溅满血渍的苍白脸颊上显得有些疲惫,眉头轻轻的皱到了一起。
“多谢恩公救命之恩。”突然,身后传来了一个听起来十分熟悉的声音,是一个男人的声音。
无心缓缓的转过了身,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,发现原来是白天在那个百姓家里见过的那名卧病在床的男人,这才发现原来他也被魔音控制了心智,竟然用双手从家里爬到了这里,无心已经看到了那双磨得鲜血直流的粗糙的手。
男人此时正趴在人群的最外围,睁着一双满含热泪的眼睛,正在看着无心,神情间满是感激之色。他是爬来的,所以来的最晚,也伤得最轻。
被魔音吸引而来的那些人中,已经有很多人都死在了刚才的魔音之下,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活了下来,只不过此时也已经蜷缩在地上,一动不敢动了。
“不用谢我,我杀他们原本就不是为了你们。”无心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其他活下来的人,淡淡的说道。
男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笑容,看着那些早已被吓破胆的邻居,大声说道:“你们别躲着了,还不赶紧谢谢恩公!?”
随着话音落下,那些蜷缩在地上的人们终于缓缓的抬起了头,然后就看到了 周围除了尸体就是鲜血,吓得一个个脸色苍白,赶紧又低下了头,也不管看没看到他们要谢的恩人是谁,就一个劲的磕着头,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当时能想到的所有感谢的话。
“让他们抬你回去吧。”无心没有理会那些吓破了胆,一个劲磕着头的人,而是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淡淡的说道。他不觉得这些人值得怜悯,正因为他们如此胆小,才会被魔笛迷惑了心智,否则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前前后后死在这个院子里。
那些蜷缩在地上的人听完无心的话,没等男人说话,便主动爬起了起来,跑到男人的身边争相搀扶着男人向院外慌乱的走去,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,直到最后也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恩人到底长着一副什么模样。
看着人们逐渐离开了,无心看了一眼冷,向着慧阴法师的方向扬了扬头。淡淡的说道:“经书就在他的怀中。”
冷听了无心的话,快步走到了早已咽气多时的慧阴法师身边,弯腰从沾满鲜血的怀里摸索着取出一本已经沾满了鲜血的经书,金黄色的封面,上面写着几个字:达摩金刚经。
无心看着冷递到自己手中的经书,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,因为这一本经书,引起了多大的风波,不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这本经书,还是躲在暗中时时刻刻想要了自己命的敌人。
没有再看一眼,没有任何留恋,无心抬腿向外面走去,他已经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呆。他本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,甚至有点厌恶,但是如果他不杀人,那就有人会去杀他,可他还不能死,他得活着,既然想要活下去,那就必须经历这些本不愿经历的东西,无法逃避。
一个不愿意杀人的人,却身负着弹指一挥间就可取人性命的本领,不知道这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一种变相的可笑之处。
满院的红烛大多都已经熄灭,摇曳的烛光也显得有些暗淡,晚风轻抚着这里的每一具亡灵躯壳,吹动着一滩滩还未干涸的血迹,空气中充斥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,像是一种象征死亡的味道,吹到了院外,吹到了空中,吹到了每一个 充满争斗的角落……
突然,走到门口的无心停下了脚步,冷冷的看着站在院落外面街道,血红的双眼还没有恢复如初,那丝逐渐散去的杀气再一次凝结,紧紧握了握早已归鞘的血刀,眼神冰冷。
街道上,站着一个人,一个浑身穿着一件白色长衫的人,手中拿着一把剑,正冷冷的看着从院中走出来的无心。
这个人,不是别人,正是无心白天在街上遇到的熟人,风月谷三谷主,东方白,一个熟悉的敌人。
看到堵在门口街道上的东方白,冷没有犹豫,横跨了一步,挡在了无心的身前,手已经搭在了长刀刀柄之上,眼看着就要拔刀。
“别激动,我这次不是来交手的。”东方白看了一眼正欲拔刀的冷,然后看着冷身后的无心,缓缓的说道,语气中透着一丝情绪的波动。无心刚才斩杀慧阴法师的那一幕,正好被他看了一个正着,即使是他这个旁观者,到现在都心有余悸。
“你想怎么样?”无心伸出手轻轻地将冷推到了一边,看着东方白,淡淡的问道。
东方白瞟了一眼无心身后仍然略显诡异的宅院,然后看着无心说道:“如果我想动手,早就动手了,但风月谷没有卑鄙无耻的小人,师傅也嘱咐过我们,报仇可以,但绝不可以乘人之危。”
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,倒不像是在撒谎,也没必要撒谎。顿了顿,然后看着无心继续说道:“我来是要通知你,半个月之后去龙城一趟,我师父要见你。”说完便转身向街道的一端走去,不再停留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?”无心看着东方白离开的背影,淡淡的问道。
“因为你是血刀无心。”东方白边走,边大声的说道,没有回头,转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。
无心看着东方宪消失的方向,仰起头看了看好像突然暗淡的明月,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。是啊,因为他是血刀无心,天下没有血刀无心不敢去的地方,也没有血刀无心不敢见的人。这到底是一种不知死活,还是一句赞美,无心有点不知道了……
一辆轻快的马车,趁着夜色,驶出了常乐镇,向着少林寺的方向而去,一路上灰尘四起,好像并没有停歇的意思。
赶车的人浑身穿着一身黑衣, 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的身体,手中不停的挥着马鞭,好像生怕马儿偷懒。头上戴着一顶斗笠,压的很低,但还是可以借着月光依稀看清那张藏在斗笠下的脸,确切的说是一双眼睛。因为他的头上蒙着黑布,根本看不清脸,只能看到一双尖锐冷酷的眼睛露在外面。不是别人,正是冷。而身后的车厢内,可想而知坐的是谁。
“少主,你怎么样了?”冷边赶着马车,边回头冲着车厢问了一句,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。
过了一会儿,车厢中传出了一个声音:“没事。”虽然算是回答,但却只有简单的俩个字。
车厢内,无心轻轻的靠在车厢上,闭着眼睛,双手怀抱在胸前,搂着刚饮血不久的血刀。其实他的伤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重,只不过是因为太累了,浑身上下都感觉到疲惫,疲惫到他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。
本来他们没必要这么着急赶回少林的,但是俩个人心中都在牵挂着其余的“影子”成员,担心他们离开少林之后红羽借机对少林下手,所以即使让他们休息一天再走他们也没有心思,于是这才连夜赶路。
被人牵挂是一种幸运,不知道此刻正在赶路的他们,是否有人在暗中正在牵挂着他们,为他们祈祷……
俩天之后,一辆马车飞快的驶进了少室山,来到了少林寺的门前。在一阵马嘶声中,马车骤然停下,俩只前蹄不由自主的抬到了半空中,像是要踩着空气直奔云霄而去。
正在大雄宝殿议事的少林方丈无悔大师,达摩院首座无眉大师,还有武当掌门青木和武林盟主慕容千鹤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消息,几乎是从椅子上直接蹦了起来,纷纷向门外走去,打算一同去寺门迎接。
能让当今武林中这四个响当当的人物亲自出门迎接的,天下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了。这个人,当然是无心,他已经赶回了少林。
其实,几人刚才议的事就是关于寻找无心下落的事,无心离开的时日已经不短,众人已经开始担忧,打算派人出去寻找,可是没想到此时无心却已经自己赶了回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