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中传来一股巨大的吸扯力,我没有一点反抗能力,似乎没有一丝重量一般轻飘飘地飞了起来。
接着,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前飞去。
飞的极快,迎面却没有一点风,四周都是永恒的暗,如果不是感官我一定以为这是错觉。
我这是在哪,我这是去哪?
我不知道,这里似乎没有方向。
突然,我的速度渐渐慢了,我如同受到某种召唤一般缓缓贴了上去,钻进了一个温暖的躯壳。那温暖只持续了一瞬间,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无比失落沮丧的沉重感,就好像飘飞在外的飞鸟爪上绑上了铁链。
我飞不起来了。
四周蒙蒙地亮了起来,黑暗一点点退却。
我的大脑混沌了一会,忽然意识到,我没死。但凡有一点希望,人都是不愿意死的,我的心情忽然愉悦了,缓缓地睁开眼睛。
四周越来越亮了,温暖的光映入我的眼帘。等我睁开眼睛,发现那令我无比憧憬的光,无非是一盏油灯罢了。
看了看四周,这是一个石室,类似于我们之前遇到黄袍老尸藏身的密室。空空荡荡,我就躺在石室中的石台上。
“醒了?”
我艰难地扭过头,发现眼前站着两个人。
这是一个身披红袍杏黄内衬的老僧,面容苍老,满脸沟壑头顶无发,但一双澄澈如同婴儿一般的眼睛异常明亮。
我张了张嘴:“络绒上师……”
不知为何,我的嗓子异常沙哑,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。一股股吐意上涌,我忍受不住,哇哇地吐了出来。是一堆散发着恶臭的污血,吐出来之后,我沉闷的身子一下就畅快了。
络绒上师慈祥地看我。
我虚弱地说:“大师啊,你怎么会在这?”
络绒上师轻声说:“一个人求我来的。”
我看着他,满脸疑惑。
络绒上师早有预料,哈哈大笑:“那个人你肯定认识,他叫百晓生。”
天机老人孙白发,酆都奇遇百晓生。
我说:“他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,怎么会想到帮我?”
络绒上师很不屑地笑笑:“他是帮自己。你知道它的来历么?”
我说:“我当然不知道。”
络绒上师说:“他是这个纪元的产物,你可以将他理解成某种精怪。这种东西每个纪元都有,他们如同神棍一般游荡在世间,说着或真或假的话。”
我说:“所以?”
络绒上师说:“所以他要帮你阻止那个夺走鬼玺的人——他跟世界共存亡。”
我笑了:“没想到他也有烦恼,我以为像他了解一切,才是活得最潇洒快活明白。”
络绒上师惊讶地看我:“你怎么会羡慕他?像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悲的,他连自己是什么,为什么活下去都不知道。”
我说:“也许吧。”
络绒上师说: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我说:“没事。”说着就要坐起来。
络绒上师按住了我,他的手很有力。他说:“别动,你全身骨头都碎了。”
我惊讶地看了看我自己,手指动了动,可以动。一切如常,没有一点痛苦的感觉。
我说:“我怎么没感觉?”
络绒上师的话让我很震惊,他满眼怜悯地说:“死人怎么会有感觉呢?”
我说:“你说我死了?”
络绒上师说:“你感觉一下。”
我好好感觉了一下,除了顺畅,没有任何感觉了。
络绒上师说:“你感觉怎么样?”
我深呼吸,说:“我很舒服。”
络绒上师深以为然地说:“当然舒服,躯壳对于人来说是深入灵魂的枷锁,你现在已经挣开一多半儿了,你再努力一点,就更舒服了。”
我突然想起刚才那在黑暗中无虑遨游的感觉,那就是死亡。就在我沉浸在死亡的边缘时,传来一股巨大的吸扯力……
我说:“您救了我?”
络绒上师说:“我没那么大本事。”他顿了顿,说:“是这里把你叫回来的。”
我说:“这里?”
络绒上师点头,眼神虔诚:“黄泉。”
我瞪大了眼睛。
络绒上师说:“杀之黄泉,死且不朽。那个人对‘道’的研究虽然高,却不是万事俱知的。所以你死了,所以你没死。明白了吗?”
我迷迷糊糊地说:“明白了……”
络绒上师说:“你不应该庆幸你还活着,你应该庆幸,你还有眼睛。”
我一下就惊了,感觉摸了摸自己的眼。我的眼珠还好端端地在眼眶里呆着,我向左看,眼珠子就向左转。
我松了口气,这是我的眼珠子,似乎并没有被抢走。可我明明记得老人挖掉了我的双眼……难道是我做的一场噩梦?
我说:“我的眼……”
络绒上师说:“你的眼被它挖了。”
我说:“那……”
络绒上师顿了顿,说:“你又挖了别人的眼。”
什么?
我震惊了。
我说:“我挖了谁的眼?”
络绒上师说:“准确的说,是一个人自愿给你的,他叫梅饮雪。”
我震惊地看着络绒上师,心里渐渐相信他了。
我连说:“他人呢?”
络绒上师说:“如果不是到了绝境,谁愿意把眼睛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呢?他死了。一个剑尖刺破了他的胸口,刺穿了他的心脏,可他跳进了黄泉里……你比他幸运,虽然满身是伤,却不伤及要害。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,你已经没气儿,他只剩一口气儿了。他嘱咐我,要把他的眼睛给你,他要亲眼看着你给他报仇。”
我苦笑:“我一个废物在他面前跟蚂蚁差不多,还敢提报仇?”
络绒上师笑笑:“不要妄自菲薄,并不是最强的人才能对付他,况且,你也不需要对付他。”
我说:“什么意思?”
络绒上师说:“你只要别让他拿走神山的东西。”
我说:“神山?”
“卡瓦格博。”石室的门突然就开了,从外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。
我一下就看过去,呆住了。
是那个银发小孩,申屠血。我本以为这里是他的家,可当我在这里闯了一番几近死掉之后,他才这么轻轻松松施施然地跑了出来,好像围观的群众一样。
申屠血进来,将石门推上。
络绒问:“他们走了?”
申屠血点点头。他继续对我说:“只要不让异族拿到卡瓦格博的东西,不用我们动手,他们会自己消亡。”
我说:“为什么?”
申屠血说:“就好像他只能杀五十个五族之人一样,并不是没有东西制约他,他能活到现在,已经是极限了。”说完,他问络绒上师:“他怎么样?”
络绒上师摇头:“很彻底,行动不是不可以,但是跟行尸差不多。”
申屠血上来,用干干净净的手指掐在我的胳膊上,我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他的眉头深深皱起来。
络绒上师叹了口气,对我说:“小子,你愿不愿意当一辈子僵尸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