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浑身猛的一震,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。
黑暗中只有火折子的光微微晃动,周围气氛非常压抑。
我生平接触过的女性其实并不多,我所认识的女人里,很少有拥有完整结局的。有时我不知道,这是否某种因果定论。但无论如何,植月的故事都让人无比绝望。
我心中掂量了一下,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有点太过了,于是道:“剩下的事情,如果你不想,可以不用再说了。”
植月却摇摇头,忽然问我道:“你觉得,我的做法自私么?有时候我会做梦,梦到我和姐姐一起在池子里泡澡,她斥责我是胆小鬼,那么多人为之丢掉性命的目标,却因为我付之一炬了。她责怪我没有勇气逃跑。”
她涌出眼泪,情绪突兀的在一瞬间爆发,喊道:“但你告诉我,我应该往哪跑!这世界哪里都在下雨,我跑,我怎么跑!我跑不了,跑不掉。”
“我没有资格评价你选择的对错。”我看着她,揉了揉眉心,忽然很想说一句对不起。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道歉,为了谁而道歉。
这时,刘丧忽然对着黑暗中说了一句:“I wish you well,I wish you high-spirited,rather than wishing you an early son.”
我走到刘丧边上坐下,他的双眼无神,只是垂着头,仿佛在对自己说话。
我看着他,这样的他对我而言是陌生的,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情绪都是前所未有的陌生。一种莫名的冲击力,好像将我们带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我忽然意识到,在我所生活的世界里,也许还剥离着另一面,在我们这个光怪陆离,看似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里,滚动着无数普通人的血肉,藏匿着曾经我们根本注意不到的,一条阴阳交界线。
不是风水上的阴与阳,是性别的阴和阳,是人性的明和暗。
植月只是片刻就恢复了冷静,说道:“我的英文不好,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我看了她一眼,知道她其实听懂了。
“我草。”胖子缓缓的骂出一句,就怒道:“奶奶的太没有人性了。”
植月说道:“我的故事讲完了,除此之外,我没有别的可以告诉你。”
我点头,“如你所说,族长的身份对于植家人而言,只是一个工具,所以族内并没有因为你杀了你姐姐引起骚乱,相反,你接替她成了下一个献祭品,对么。”
说到这里,我停顿了一下,忽然意识到她想做什么,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传遍全身。
她的过往可以说处于绝对的黑暗里,那种窒息,那种绝望,不比我所经历的轻一点半点,甚至,她承受的一切远远超过了我。
我看着她,缓缓道:“你知道,这座墓里有什么。”
她点了点头,笑着说:“又被你发现了。告诉你,我怀了一条蛇的孩子。就在上次我们见面时,实验成功了,我是几百年来族里第一个成功的试验品。你应该很好奇,长人是真的么,我告诉你,是真的,那不是妖怪,也不是人,是一种神。”
苏万这时突然问道:“我有个问题比较好奇,你们在进行的实验,是不是跟盲塚里的秘密有关系,不然为什么一直执着于此,这说不通。”
我看他一眼,心说这小子确实聪明,问的都是我想问的。
植月突然开始干呕,我愣了一下,想说什么,她摆摆手,靠在墓道壁上,缓缓道:“是一味药,楚昭王留下的,可以让死人复活的药。”
我沉默了一会,这不是我想听到的答案,我知道她还没有说实话,于是引导她,“楚昭王复活了谁么?”
我操。
下一秒,我眼神猛的一缩,大吼一声,立即冲过去掰她的下巴。
我的手臂力气是非常大的,但此时居然只是把她的嘴掰开了一条缝,鲜血止不住的从她嘴里淌出来,刚掰开,一条断了的舌头就从她嘴里滑了出来。
她的声音变得模糊,非常模糊,缓缓的,听不清了。
我浑身发凉,指挥苏万他们手忙脚乱的抢救,但已经晚了。
那一刻四肢发冷,周围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的大喘气声,耳边回荡着植月的最后一句话。
她在回答刘丧的话,她颤抖着说:“没有早生贵子,我只是生下了一只怪物。”
再抬头,那些植家人正面色不善朝我们走过来,气氛忽然变得无比紧张,领头的一个男性粗着嗓子道:“你们杀了我们的族长?”
另一个公鸭嗓不耐烦道:“死了就死了,但怎么和教宗交代。”
又有人说:“到此为止了,把他们都带走吧。”
我们几个人肉贴着肉,凑在一起,胖子抓狂的挠着头发,骂道:“天真,什么情况?”
我指甲扣着大腿,一手扶起植月,刚想说话,忽然对面墓道里传来几道呼喊声。
小张哥?
我刚要欣喜,就看到小张哥、张千军和张好好三个人正在朝着我们的方向夺命狂奔。
定睛一看,他们身后,一群类似于尸变的尸体正穷追不舍。
胖子他们看不到,问我:是不是小张哥搬救兵来了。
我一脸菜色,摇了摇头,深吸一口气道:“不是救兵,是他妈的把阴兵给搬来了。”